菩萨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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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曹当年还是个年轻小伙时,逢场赶集,从地摊上淘了一尊菩萨像。

菩萨像三尺高,慈眉善目,看起来很有点年头了,身上金漆斑驳,露出了底下的泥胚,堆在一群打捞上来的杂物中,像个落魄的贵族般格格不入。

刚买下来,陈曹就后悔了。老板狮子大开口,一尊破菩萨竟然要了他三百文铜钱,够他全家老小吃上小半个月了。

陈曹还记得那个老板,非常年轻,非常英俊的一个年轻人,浑身裹在漆黑的袍子里,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眼睛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长得有一点,有一点……像玄霄。

但买都买了,也没法退货。当时的陈曹咬牙把菩萨抱回去,都不敢叫家里人知道。

晚间,他悄悄擦干净菩萨像上的灰尘,将其供奉到床头,嘀咕道:“买你可花光了我的积蓄,你得保证我升官发财呀。”

说完这句话,他并未如何当真。如果每个人对菩萨许的愿望都能实现,那世界上还哪来那么多穷苦的人呢?

那天晚上他入睡很快,睡熟之后,他梦见自己在云雾缭绕的水池边行走,隔岸站着一个女子,身姿影影绰绰。女子告诉他,东家要调他去开垦盐碱地,在地里东南方向一块大石下,埋葬着一箱黄金。

醒来之后,陈曹回忆那女子,直觉她音容笑貌与自己买回来的菩萨像无比神似。当时他也没多想,如同往常一般去上工,神奇的事发生了,东家果然把他调去了一块盐碱地,而地的东南方向,果见一块大石。

接下来的事自然不必多说。

陈员外憔悴地瘫坐在椅子上,缓缓道,“从那之后,她时不时会出现在我梦中,给我指引。”

“按照她的指引,我一步步实现了我最初的梦想,我有了钱,买了豪宅,得到了别人的尊重。”陈员外眼下青黑,周身似有鬼气缭绕,不似常人,“但我没想到,我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我身边的至亲一个个死去,在梦境中,女人的面容穿过朦胧的雾气,越来越清晰……她真的长得和那尊菩萨像一模一样!”

陈员外像忽然得了风寒,忽冷忽热,整个人哆哆嗦嗦起来,“刚才我正在床上睡午觉,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女人穿过小溪,脸对脸贴在我面前。窗户好像被打开了,屋子里气温降低,我迷迷糊糊地被风吹醒,忽然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陈员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接上下句,“一睁开眼,我就看见梦里那个女人,正蹲在床边死死地盯着我!”

屋子里唯二的正常人陈四,试想了一下他爹口中的场景,身临其境地打了个寒颤。

“爹,这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把做梦和现实搞混了?”陈四忍不住道。

陈员外低喝一声:“绝无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皮肤像白漆画上去的一样,额角还有一道裂口,里面露出了泥胚……”他急急抓住陈四的手,“年广,你肯定还记得你十二岁时偷偷跑进祠堂的事,你磕坏了佛像,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陈四还记得他爹为此大发雷霆,关了他两个月禁闭。

“我在它脸上,亲眼看见了你当年磕出来的口子!”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陈员外从床上滑到地上,捶地大哭:“我作的孽啊!都是我自讨苦吃!早知它如此危险,我就不该把它买回来!我万万没想到,它不仅害死了我的妻儿,现在竟还要害我来了!”

玄霄一言不发,冷淡地看着他。

陈员外感到害怕,膝行几步爬过去,嚎哭着抱住这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孙辈的青年的大腿,“玄少爷,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跟它相处这么多年,我知道,最迟今晚上,它就会来向我索命了!”

玄霄看着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的陈员外,一大把年纪了,这样有失体面的哭相真的算不上好看。

玄霄:“你是真的不知道,它给予你的一切都会收取报酬,还是知道了,却为了唾手可得的好处假装不知道呢?”

陈员外的脸色蓦然惨白,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这个年轻人洞察得一清二楚。

同时他心里划过一个很奇妙的念头,他忽然察觉出神秘的黑袍老板和眼前的玄家少爷最本质的不像。

玄霄冷漠高傲,但为人有底线,有底线的人不会去做害人的事;但黑袍老板,陈员外毫不犹豫地相信,对方能一边微笑一边杀人放火。

如果是现在眼光精准的陈员外,会对这种人退避三舍,可惜那时候太年轻了,见识也浅薄,这是无能为力的事。

“爹……”回过神来,小儿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目光深处流露出受伤,“你知道菩萨会杀人,却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放任我们去死吗?”

陈员外撇过了头。

清珠提起裙子,一脚踢开了扒住玄霄不放的陈员外,“你这老头,真坏!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呢?”

玄霄看她一脸气鼓鼓的娇憨样,好悬没笑出来。原来清珠一生气,平常时不时就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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绊一下的舌头吐字这么灵活,跟连珠炮弹一样说个不停。

陈员外也算本地有威望的豪绅,被她骂得怂眉耷眼。玄霄嘴角勾了勾,又被他自己压下去。

陈四劝架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一眼,简直要怀疑自己眼花的程度。

玄霄……笑了?那个冷得像雪山冰顶一样的玄家少爷?

回过神来看,玄霄依旧一副冷淡的表情,“斩妖除魔是我玄氏子弟的职责所在,我会解决这隻精怪,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为了你。”

言辞间,世家子弟的贵气和傲然尽显无疑。

陈员外搓着手,连连应是。

接下来的时间,留给陈四和陈员外两父子互诉衷肠,化解心结。

玄霄和清珠离开房间,两人穿梭在走廊上,清珠撇了撇嘴,说:“人类真虚伪。”

玄霄动作顿住,转眸盯她一眼,忽然要把自己手臂抽出来,不让她抱了。

清珠连忙抱紧:“我们家霄儿当然不一样,你是最最最善良的人。”她满眼真诚,“你看,我这隻妖精,就一点没有你高尚。”

玄霄:“……”

怎会如此,完全没有被夸奖的开心。

但那只在清珠怀里的胳膊,最终还是没有抽出来。

夜幕降临,陈府上的无关人员都被驱散,陈家父子和玄清两人来到祠堂。

陈员外深吸一口气,用妥帖放置在心口处的钥匙将红色祠堂的门打开。

青纸灯笼照亮了昏暗的祠堂内部,供台之上,融化的白蜡长明。而被陈员外讳莫如深的菩萨像就被放置在供台之上的佛龛里。

陈员外一把将它抓住,高高举起,做出一个往地下投掷的动作。

“现在摔了它也没用。”玄霄的手搭在龙泉剑剑柄上,懒洋洋地打量着祠堂内部的构造,“多年来,它躲避捉妖师,韬光养晦,修为已经得到极大的增长。毁坏原身也无法真正伤害到它,反倒会增加我们抓捕它的难度。”

陈员外泄气,赶紧把菩萨像放回台上,如避蛇蝎地后退两步。

清珠忽然咦了一声,她左右看了看,忽然跳到台上调整两隻手臂,一本正经地模仿起了菩萨像的姿势。

“你在干什么?”玄霄浅浅皱眉,“别闹了,快下来。”

清珠对他眨眨眼:“玄霄,你没看懂呀?”

玄霄确实没看懂她想表达个什么,但这种智商被鄙视的微妙感,让他稍稍有些不爽。

清珠哎呀一声,四下看了看,端过旁边装供果的篮子抱在怀里,“这样呢?看懂没?”她问。

身边的陈家父子还在疑惑,玄霄偏浅的瞳仁却骤然收缩了一下。

寺庙里的菩萨各司其职,这尊泥像是送子观音,它的怀中本该抱着一个婴孩!

那么——婴孩去哪儿了?

陈四挠了挠头:“清珠小姐,你这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啊?”

玄霄转身,忽然牢牢把他盯住,那冰冷而锋锐的目光几乎令陈四毛骨悚然。

他哆嗦着问:“玄、玄少爷,为何这样看我?”

但玄霄眼中的冰冷飞速收敛了,仿佛那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玄霄收回视线,下巴朝陈员外的方向抬了抬。

“把你家死人的日期再报一遍。”

仔细观察泥像菩萨杀人的时机就会发现,它每次出手都在月圆之夜。月圆之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妖精鬼怪都喜欢这个时间,他们的法力也会在月华下得到最大的提升。

“可今天也是月圆之夜啊。”陈四打开了窗,往外看了一眼,却诧异地发现天空中乌云蔽月,将明月遮得严严实实。

“时间还没到,要等下半夜去了。”

众人离开祠堂,顺带锁上了门。

后半夜,乌云渐渐散去。柔和似水的月光从窗户中漫进来,照亮了在蒲团上睡得正熟的清珠。

她身后的黑暗似乎在翻涌,那团浓郁的阴影微微动了一下,从供台上探出一隻刷着白漆的、小巧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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