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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台外,贺风跟在顾珩身后,走在回清平观的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语。

贺风前面那人的身上透着骇人的入骨寒,连贺风也不敢靠得太近。

顾相从未送过哪个女人东西。

哪怕是一支草。

那对耳环顾相一直藏于箱底,与杜老辞世前所赠的那本诗册放在一起。顾相将杜老视作知己,杜老辞世后,顾相从未看过那本诗册,唯恐触景伤情。

贺风没问过,但他知道,能和那本诗册放在一起的东西,是顾相心中视作珍宝、却不敢触碰之物。

可偏偏贵妃将它视之如敝屣。

在温热的夜风里,一道极为寒凉的声音幽幽钻进了贺风的耳内。

夜宴散后,你去毓秀宫去将那对耳环取回来。

龙撵缓缓停落在清平观前,燕帝愁眉苦脸地扶着王内侍的胳膊,从龙撵上走了下来。

站在清平观前,隐约还能听见骊台传来的歌舞声。燕帝在观前迟迟不肯入内,这婉转的乐声让他留恋不止。

燕帝膝下没有皇子,那两三个公主也总不爱与他亲近。

起戎与起章是他亲叔伯的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起章被他留在燕都,起戎则被丞相派去边关互市多年,这两年才被召回

他荒唐,他知道。

可他也不是从出生起便这样荒唐的。

若不是当年先皇处死了皇后。

从那之后,燕帝眼中便只有酒乐美人。

燕帝叹了口气,还是迈进了清平观中。如今他自知身体枯朽,若是离了顾珩,恐怕不消多日便要崩殂。

上一次来清平观还是半月前,如今的清平观中多了一些陈设,但也不过是多了几个简单的柜架,上面放着些道经法器。

燕帝不明白,明明他给了顾珩那样多的奇珍异宝,怕是他几辈子也花不完,可这屋子怎么还是素净地像个雪洞似的。

那些钱都被顾珩用到哪里去了?

见顾珩不在,燕帝在清平观内东张西望,刚准备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案桌,忽然余光瞥见顾珩出现在他身后,忙把手缩了回来。

朕的爱卿来了。

他上前要迎,却被顾珩不着痕迹地躲开,只得干笑两声,收回了手。

顾珩没说话,径直走向蒲垫前坐下,将玉拂尘放在身侧。

陛下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自然、自然。

燕帝坐在顾珩对面,见顾珩拿起□□经便开始念。

顾珩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毫无感情地念诵着那些经文道义,对于燕帝来说就像天书般难以理解,再加燕帝饮了酒,本就浑身疲乏,此刻更是昏昏欲睡。

燕帝本来坐直的身子慢慢瘫软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念诵的声音停了,一记寒如刀刃的眼风向燕帝扫来。

吓得燕帝立刻挺直了背。

这一个时辰,燕帝只觉度秒如年,头脑发昏,简直要了他的半条命。

他已不年轻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说起来,或许他比顾珩的爹年岁还大些。

对了,顾珩的爹娘是谁?似乎从未听他提起过,他也不敢过问。

燕帝只知道,顾珩能替他延年续命,让他在世间能够多享受几年,长命百岁才好。

想念殿上的美人与好酒,兰贵人的才艺他还没来得及看呢,她那小腰扭动起来似水蛇般勾人,那滋味真是

燕帝悄悄在心里想,下次再设宴,绝对不能叫顾珩来。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骊台的舞乐声与顾珩的念诵声皆渐停了。

燕帝如释重负地从蒲团上爬起来,抖抖龙袍:今日清修,真令朕受益匪浅。望三清在上,看在朕潜心清修的份上,能佑我大燕有后,赐朕一个儿子!

顾珩将手中的道经阖起,目含嘲讽地抬眼望了燕帝一眼。

他捞起膝旁的玉拂尘,也站起来:陛下定会得偿所愿。

燕帝高兴地不知所以,连连声称往后每日都要来清平观中修道,以证虔诚。

顾珩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愚蠢。

燕帝不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顾珩也不会允许大燕出现一个皇子。

臣近日夜观天象,这一月恐有灾殃。

燕帝的笑容僵在脸上,吓得抓住了顾珩的袖子:爱卿,可有化解之法?朕、朕一定都听爱卿的。

陛下这一月之内,不可行周公之礼。顾珩缓缓道。

这、这燕帝几欲流泪,爱卿,便没有旁的法子了?

陛下若是不信,臣也没有办法。若是有甚么事,臣也无可奈何。顾珩转过身,不再理他,夜已深了,陛下请回吧。

言罢,他径直走向内室,徒留燕帝一人在原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燕帝被王内侍搀着走出清平观时,恰好碰见了迎面走来的贺风。

贺风脸色发黑,似乎很是不悦,燕帝也不敢多问。

贺风推开门时,顾珩正倚在窗边看书。

他翻了一页,随口问道:耳环取回来了?

贺风不语,抱着就死的决心闭上眼,咬了咬牙。

俪贵妃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去的道理,若是丞相真想如此行事,还请丞相自己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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