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留步。
来的是陆起章,见他一路小跑至阶下,这才开口:方才里头说话不便,顾相怎也不等我。
王爷何事?
想是丞相误会了,本王并未有意插手此事,陛下此举我同丞相一般,也是将才得知的。
顾珩不愿反复提及此事,像是自己多看重权柄利益一般,便应付过去:同朝为臣,只为大燕而已。
从燕宸殿出来,顾珩又领着贺风往工部去,待回到清平观时,夜色已深。
怕秦观月已经睡下,顾珩不愿惊扰,便在膳堂随意吃了两口,沐浴后换了身新衣裳,才堪堪推开寝屋的门。
谁知秦观月也才沐浴后不久,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本诗册,发梢还沾着几滴水珠。
顾珩推门时,带进一阵夜风,不温不凉地拂在面上,很是舒服。
见顾珩回来,秦观月将诗册反扣在桌面上,扬首笑意盈盈,眼中如落了碎星,连声音都带着愉悦:珩郎回来了。
他转身要关上门,却被秦观月制止,只说夜风舒适,且留道门缝吧。
顾珩从木架上取了干帕子,走到桌前,将秦观月的墨发分出两缕,仔细地用帕子握着拭干。
怎么想起看诗?他只是不经意地一问。
我若不趁珩郎不在的时候多学些,如何能配得上珩郎才名?
顾珩轻笑了一声,没应话。在他心中,秦观月似乎不是这样风雅之人,她徒有美艳的皮囊,缺少了极具底蕴的神识。
他愿意让秦观月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像在观赏一枝花。
一朵花只需要清丽即可,能然观赏它的人感到愉悦,便是它最好的效用,无需要求它有什么学识。
灯光摇摇晃晃,像是微弱的火苗,映在秦观月的面上。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嗫声问道:珩郎,昨夜的那副小像
怎么了?顾珩拭发的手一顿,似乎猜到了秦观月想说什么。
秦观月在椅子上转了个身,扬首望着他,露出的半截玉颈雪白纤细,让人想要在上头留下些痕迹。
这画留在珩郎手中,似乎不妥,珩郎还是将它放在我这儿吧?
秦观月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白,连含蓄点的用词独白也不加修饰。
顾珩生出些逗她的意思,将手中帕子一松,那湿漉漉的发丝又垂落到了秦观月的后肩上。
他状似不在意地轻声道:求我。
第37章 (二合一)
寝屋内阒静了半刻,直到烛芯噼啪一声炸开,秦观月才蓦地回了神。
她望着顾珩,恍惚间甚至怀疑是自己错听。
什么?
顾珩很有耐心地,一字一字又重复了一遍:求、我。
秦观月在袖底攥起了拳,又羞又恼的感受顿时涌覆心头。
这一刻起,在她对顾珩的刻板印象里,又多添上了一条
睚眦必报。
但秦观月向来擅于忍耐,只要能够拿到她想要的。
那小像不能留在顾珩手里,她与顾珩日后究竟如何,谁都说不准。
倘若往后她想离开顾珩,却被这张小像困住,岂非因小失大。
秦观月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抬眼时,俏生生的眼里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她勾着顾珩的胳膊,晃了晃:好郎君,求你。
半晌后,她听见顾珩似是极愉悦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慢悠悠地拿起那帕子,继续为秦观月擦拭湿发,动作慢条斯理。
已经焚了。
秦观月唇角的笑意骤然便僵住了,她反应了一下,将才平息不久的怒火又如桌上的烛火般,摇晃而起,愈燃愈烈。
焚了?那他便是存心报复,非要让她也求求他。
秦观月颇带些怨恼地望着顾珩,这神色落在顾珩眼中,反倒觉得有些可爱。
别板着脸了。他捏了捏秦观月的肩,我没记错,下月该是你的生辰了,要什么贺礼?
珩郎还记着我的生辰?说起贺礼,秦观月先前的郁结一扫而空,杏眸流彩,很是惊喜地站起身来。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那点儿贪和俗,她早就摸明白了,顾珩这般清贵矜冷的人,看似不喜尘俗,实则最容易被尘俗所诱。
就像他当初那般克制禁己,还不是受不住她的厮缠,沦陷至今,都与她同榻共枕了。
秦观月弯起杏眼,倚在顾珩怀里:有呀,京郊的大宅子。
顾珩摇首笑了:就这么喜欢宅子?
秦观月看着顾珩不解的模样,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滋味。
她料想顾珩这般人物,应是生来就住在锦绣宅子里头,自然不会明白她为何偏对宅子有这般执念。
她也不愿费心思与他多说,只信手拈来哄人的蜜语。
哪里是喜欢宅子,我只是希望这燕都之中能有一隅之地,是独属于我和珩郎的。
顾珩仍然不解地拧了眉:清平观不算吗?
清平观在宫里,自然不算。
顾珩沉默了,略略忖思了一番,直截了当地回答。
宅子,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