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肆意妄为的少年,也会有软肋,也是一路磕磕绊绊成长起来的。
明明很骄傲,又做了第一个给她送十八岁生日祝福的人,是她梦魇时的倚靠,是想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奔向的少年。
能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她就根本没办法真正放下沈弋。
他从巴黎回京城的前一晚,问她还喜不喜欢他,她说不喜欢了,后面又坚定地告诉他说自己没感觉才会不在乎。
能感知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在她说完后狠话的那一刻,眼神里的光黯淡了。
姜予漾原以为自己经过修行,见过更大的世界,是不会陷入囹囫、回到起点的。
可沈弋与她再次站上天桥的那一刻,她有点明白,完全不爱与克制心意的区别在哪儿了。
乔颂身为最亲密的多年姐妹,在姜予漾犹豫的时间里就猜测出了结果,“两个都互相喜欢的人,再别扭下去是没必要的,但我觉得你还需要点时间,去重新思考你们两的关系。”
经历过伤害,蜗牛会把自己缩进壳里,姜予漾性子挺慢热,做决定也不会意气用事。
也许就像乔颂说的,她还需要点时间,沈弋亦然同样。
圣诞节一过,没几天就是元旦,姜予漾做好了搬家工作,跟房东那边拿好钥匙,就马不停蹄地请好了搬家公司,大包小包地拎着入住了。
正因为搬好了家,她肩上的负担一下子轻了一截。
元旦前一晚,乔颂的主编总算是仁慈了一回,提前批了假,让他们休息几天后,准备投入到更紧张的新一阶段。
彼时,姜予漾忙活新刊的时候突然接到《icon》人事的调动,总编换人了。
《icon》中国分部的总编涂栗也是一直以来时尚慈善晚宴的发起人,传统继承了这么些年,圈子里不少明星跟她关系都极好。
人事变动一出来,姜予漾当即是震惊,而后又趋于平常心,她不在京城的这一年里,说不定风声早就有了苗头。
近半年来,涂栗一直处在“隐形人”的状态,许多活动的拍板决策都是让副主编执行。
涂栗离职的原因是很简单,私人原因,她的母亲在卧床半年后抢救无效去世,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样的情况无疑掀起了业内的狂风暴雨,《icon》即将举办的时尚慈善晚宴只能顺应延期。
姜予漾了解完情况后,摁了摁眉骨。
新来的空降总编不了解《traveler》的计划,意味着她们要再次报备,还不知道新来的上级相处起来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恰时,钟歆敲着办公室的门进来:“漾姐。”
“坐吧。”姜予漾让她坐在自己对面,主动开口聊道,“怎么样,这个职位跟自己想象的相比?”
钟歆瞧她一眼,又愧疚地低下头,唯唯诺诺递了份辞职申请过来。
她扶着黑框眼镜,眼泪盈然在眼眶打转:“对不起漾姐,真的很抱歉。”
正因为知道姜予漾这段时间忙前忙后,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手把手地带她,钟歆才会因为要离职觉得挺惭愧的。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姜予漾花了几分钟去消化这一结果,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想清楚了么?”她跟钟歆四目相对,又强调了一遍:“离职的事情。”
钟歆捂着脸,泪珠顺着指间缝隙淌下;“我爸妈在老家给我找了份工作,朝九晚五,工资也挺稳定的。讲真的,做助理的这些日子我都没睡好过觉,不是没有怀揣着梦想和热情来的,但我真的走不下去了......这条路很难,像我这种父母年近半百,弟弟还在读书,家庭环境又一般的女孩子,在京城真的耗不起......”
姜予漾抽了张纸递过去,柔声细语道:“擦擦吧。”
最终,她也没挽留钟歆,成年人,都有自己权衡后的去向,谁也没法儿跟谁感同身受。
见钟歆把东西都清好放在纸箱子里了,姜予漾站在百叶窗前,拨开横片,瞥了眼长安街迤逦的夜景。
这座城市,冰冷的温度逐渐磨平热情和棱角,才是很多人最终的归宿吧。
接到乔颂的消息时,姜予漾刚刚裹好围巾,她站在楼下,呼出一口白气。
消息说是她得去父母家一趟,两人到后海的餐厅聚一聚的跨年计划可能要取消了。
当时乔颂说的是为了庆祝她搬入新家,而且都没人陪,还不如凑一块儿跨个年。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又是乔颂父母家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没法置喙,默默接受了一切。
回了个好后,姜予漾搓了搓冻的发红的手,任由长安街的繁华霓虹倒映在脸庞。
等了半天才等来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小姑娘,是去跨年吧,上哪儿啊?”
姜予漾都不知道一个人能去哪儿,但比起待在冰冷的铜墙铁壁里,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她随口应说:“就去后海吧。”
司机用京腔说道:“是到哪个餐厅呐?后海可大着呢。”
姜予漾说不上来,支吾着说:“先往前开吧,到地儿了我跟您说停。”
“行。”司机算是知道这是个跨年夜落单的了,叮嘱着说,“小姑娘,一个人的话,别玩儿到太晚回家。”
“谢谢。”她像个鸵鸟一样,又将脸埋入围巾几分。
前边就是后海了,姜予漾随手一指,让司机找了个空处停车。
后海此时灯火通明,猎猎的寒风吹拂着湖水,波光粼粼,近几天温度低,湖面起了不少浮冰。
她站在湖畔,眺望着不远处的游船、古色古香的建筑,几乎能想象到各大餐厅里人头攒头的景象。
手机来电铃声响了下,这个时候,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