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捂住嘴,心头飞快的跳着,手脚冰凉。
根本不用检查,这样的伤势当场毙命。
有人声嘶力竭的喊道:“桑柱!”
场面骤然冷了下来。
“还有人再想试试?”赵勋讥讽的看着众人,“若赵某不曾记错,中屯卫一个参将,一个游击将军,一个守备,六个总旗,八个小旗……”他扫视一周,“自动出列认罪,其他人若想活命便可退下,否则,此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那些人被骇住,随即又嗡嗡的响了起来:“我们不走,要杀要剐随便。”
赵勋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那就送你们上路。”
他话一落,四周就听到闷闷的拉弦声,顾若离甚至能看得到那些绷紧了的弦上寒光四射的箭,正瞄准了人,下一刻就是皮肉绽开,无数人丧命。
她相信,赵勋绝不是开玩笑的。
“七爷!”顾若离知道,这些是军中的事,赵勋这么做就必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这些人对秦大同太过拥护,在军中,拥护一个将军自然是好事,可是这样的好,就一定有弊,就如同秦大同贩卖战马,这么多人明知不可为可还是包庇默认,甚至认同。
因为,在他们眼中,只要是秦大同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
若能收复了秦大同,必然是好,可要是不能,此人留着就很有可能是祸患。
就看赵勋有没有耐心,很显然,他对秦大同并没有耐心。
直接砍了,来的更为直接。
赵勋回头看着她,顾若离走了过去,低声道:“他们罪不至死,能不能好好说一说,该治罪的治罪,该遣散的遣散,行不行?”她没有多少底气,所以声音说的并不大。
“觉得他们不该死?”赵勋侧目看着她,她静静立在房里,身形单薄,手绞在一起定定的看着他,点头道,“是,不该死!”
在律法上,秦大同有罪,可他却是因为想要处理好那些战后遗孀和遗孤,想要给这些老弱妇幼安排好生活。因为没有能力所以才去卖战马,虽做法不可取,但心是好的。
“律法也绕不过人情。”她叹气道,“打杀了他们是解决了这件事,似乎也更为轻松一些,可是结果呢……大周那么多军营,有多少人不服赵远山,他们不曾跟过你南征北战,不曾见识过你的威严,不服是常理。你只要此时开了头,就会寒了别处军队的心,难道你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赵勋就这么看着她,想到了她的那套对事不对人的理论。
事情是人做的,就不存在对事不对人。
秦大同犯了错,这些人明智是错还包庇拥护,那就是罪加一等。
律法就是律法,没有人情可言。
“不行!”赵勋回答的很干脆,“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顾若离抿着唇看着他,心头发凉,是啊,她怎么又犯傻了,想着要去和赵勋将人情!
“你这样就是暴行。”顾若离凝眉道,“有罪者当然该死,可这里这么多人,难道都有罪吗。”
这就像当时面对司璋问题,他们争论一样,是只杀当事之人,还是连坐,株连……
赵勋当时的态度就很清楚,所以他望着顾若离,毫无回旋。
“抱歉。”顾若离失望的道,“这事我原就不该掺和,赵将军自便吧。”话落,她走出了门,站在周嫂面前,道,“秦大人家在哪里,带我去。”
周嫂听到了她和赵勋的对话,看她的眼神不由带了一点善意,可一听她要去秦大同家,就又露出戒备来。
顾若离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房里,木然绝望的秦大同,又回头看着周嫂道:“我是大夫,带我去看看!”
“您……您是大夫。”那个妇人不相信,顾若离就点头道,“是,我是大夫,我救不了你们,也无能为力,但是却可以在我本职以内,尽我的全力!”
那个妇人和左右的人对视一眼,就看到有个年老的妇人道:“县主,老妇带您去。”
顾若离道谢,跟着老妇穿过密密的人群,往后走。
那些人自动的让开一条路,看着顾若离挺着腰背走过去……
赵勋站在门口,负着手,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拧面色沉凉如水,静静的,没有说话。
顾若离从角门出去,果然就看到连着院墙的一个四合院,此刻,院子里不比隔壁安静,有人哭着,有人求着菩萨,有人喊着,来来回回还有抬着水进出……
“夫人怎么样了。”那位老妇拉着一个人问,那人哭着回道,“两个大夫都说要把孩子引出来,否则夫人的性命也难保。”
那位老妇腿一软,红了眼睛道:“秦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啊,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
顾若离闻到了药味,她凝眉问道:“是打算催产?”有麝香和红花的气味……
“是。”回话的人看了一眼顾若离打量着她,显然不明白带着她来做什么,顾若离颔首道,“给我打水洗手。”
旁边几个妇人一看顾若离要进去,立刻拦着道:“不行,她不能进去,她会要了夫人的命。”
顾若离是和赵勋一起来的,他们就是要来害秦大同一家的,这个时候怎么能让顾若离进去。
“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糟。”顾若离看着拦着她的妇人,道,“我若真想要秦夫人的命,何必亲自动手。”
说话的人一愣,又道:“就算不是,你进去能做什么,别给我们添乱,快走。”
“或许不能。”顾若离大声道,“可若是能呢?!”
那人还要再说,门口韩缪氏看着顾若离,和众人道:“请县主进去吧。”
大家都回头看她,韩缪氏道:“夫人有话想和县主说。”
大家就没有再拦。
顾若离摘了帷帽丢在一边,在盆里洗手,进了耳房。
房间里两个大夫,一人一边的坐着,除了秦夫人的哭声,倒是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