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卢舔了舔嘴唇,下腹又开始发紧。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知道别人觉得他是变态。可是那些人也不想想,他是个正常男人,天天看得见吃不着,憋也要憋疯了啊!
……但是紫兰秀那臭娘们竟然敢坏他好事!
想起“你要毒的人,我要救”,凌卢就咬牙切齿。“她怎么敢!要不是宫鸳鸯那小姑娘下山后胆子越来越大,现在……”
话说到一半,凌卢的脚步倏尔顿住。因为他突然发现了紫兰秀宣称她已经给赤霄解毒的破绽——
他之前能给赤霄下毒,大部分原因是对方没想到他会做得那么狠绝,所以他能趁其不备;而在吃了亏之后,赤霄真会轻易让萍水相逢的紫兰秀得手?
要知道,隐毒之所以为隐毒,就是它极难在发作之前被人察觉;如果赤霄不觉得他中毒,又怎么会让紫兰秀解毒?况且那毒算不得真正的毒……
凌卢把这件事来回想了好几遍,俊俏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个阴冷的笑。稍事遮掩可比真正解毒简单多了……
“那死娘们肯定在唬我!”
反正他有二手准备,绝不可能出错的那种。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
至于秦阆苑,他又在议事厅坐了一会儿。等确信自己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刻板表情后,他才起身往后山走去。
白山教总坛的后山分成两部分。其一是演武场,其二是后花园。不过山顶极寒,一年里的大部分时间,后花园都是冰装雪裹。此时园子里还零星开着几朵绒蒿,薄薄的花瓣蓝得像初晴的天空;岩梅嫩黄的小花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也颇有中原难得一见的意趣。
便是琼台仙阁一样的景致,看久了也会生厌,更别提秦阆苑本就不是个会欣赏风花雪月的人。他匆匆地穿过回廊,无视两边守卫的行礼。不多时,他就站在了一扇沉重的大门前。
秦阆苑并没立刻进去。“最近情况如何?”他问门口值班的亲信。
“还是老样子。”亲信苦着一张脸回答,“不管是药还是吃食,都是硬灌下去的。”
“骨头倒是挺硬的。”秦阆苑动了动唇,不怎么意外。“开门。”
门刚一开,一阵潮湿的冷风就扑面而来,激得人浑身一个机灵。里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末端隐没在下方的黑暗里。火把光焰跳动,两侧黝黑的石壁泛着明显的水光。而越往下,那股潮湿的冷风就越明显。同时,原本逼仄的小道也渐渐变得宽敞起来,直至一个圆形大厅显露在眼前。
说是大厅,其实也并不大。靠通道的这边摆着一张小桌几把矮凳,墙上挂着绳索等物,显然是守卫用的,其他地方空空如也。四周石壁上开着数个洞口,通向各个不同的牢房。
秦阆苑挥手,让其余人等在大厅里等他,自己便迈入了正对面的洞口。等转过一个弯,面前忽而敞亮起来。
按理来说,牢房不可能敞亮。事实上,白山雪牢里也只有这一个牢房敞亮。不同于其他牢房的雪壁,这间牢房目所能及之处都是温暖的毛皮,底下还垫着厚厚三层棉絮。长柄烛台都在高处,绕着牢房点了一圈。
“大姐。”秦阆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对入口盘腿而坐的女人,轻声唤道。
那女人一动不动,只留个他一个散乱的发髻。
秦阆苑的目光从人身上往下移,忽而叹了口气。“留你许多日,果然等到了用处。”他话尾冷硬,丝毫不见刚开始的恭谨。
那女人依旧没动,然而总算开了口。“这就对了,”她说,声音有些沙哑,然而不容置疑,“是敌非友,便不要假装是友非敌,怪让人恶心的。我华春水,生平最恨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小人!”
被连环骂了一遍,秦阆苑的面皮微微变色,但只是一瞬间。“大姐说得极是。”
“——我不是你大姐!”华春水厉声道。
秦阆苑面皮又变了一变。他耐心向来很好,然而近一年来,华春水从未给他过好脸色;若不是怕这棋子太早死,他才不愿浪费这许多工夫。“那便罢了。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赤霄上山了。”
华春水还是没回头,但缠缚在她手脚上的银链忽而清脆地响了一声。
秦阆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等他出现,你我就可以解脱了。免得一个寻死、一个阻拦,旁人看着都费劲。”
“有胆子抓我,没胆子杀我?”华春水也一声冷笑。“秦阆苑,我真不知你竟是如此畏首畏尾之人!”
秦阆苑心气有些浮动。他已经忍得够久,真想把那张嘴缝上;然而不能。这就是最后一次,一定要忍住……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然后重新开口:“赤霄既然来,肯定先要救你,所以我准备借你给他送几份大礼。”
听出这话里的不详意味,华春水心里一咯噔,但语气依旧撑住了:“你什么意思?”
“以他的武功,两边拼上全力,我们怕是也要死伤惨重。可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秦阆苑道,似乎很无奈。“既然打不过,还是备些别的手段更好。大姐,你说火药是不是就不错?”
这时候叫大姐显然是彻头彻尾的嘲讽。然而华春水没法计较这个,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秦阆苑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吸引走了。
“……你疯了?”她霍然起身,怒瞪秦阆苑。银链被扯得哗哗作响,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它。“你要在雪牢布火药?那会毁了整个总坛!”
“这么做,我也不想。”秦阆苑道,语调忽而放低,劝诱意味明显,“所以,若是大姐能向赤霄晓以利害么?若他自愿去死,我便撤了火药,再放你离开。皆大欢喜,是不是?”
“你——!”华春水目眦欲裂。原来她还是小看了秦阆苑的无耻!
第46章
是夜。
新月未出,阴云依旧。夜已深,诸人歇下,除了巡逻灯笼,白山顶便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在此之间,唯一亮着光的小院就极其引人注目。
危寒川从书桌案头堆叠如山的账册间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同时吁出一口不知是疲劳还是满意的长气。
另一头,吴月已经换了中衣散了长发,斜倚在长榻上。她神色沉吟,修长的手指之间正捻着一颗白子。榻上正中有张矮桌,一盘残局赫然其上。
“怎地还不睡?”危寒川起身更衣,随口问。
吴月眼皮都没抬。“我再看看这盘。”
“天底下这么多残局,难道你要一一看过?”危寒川调笑了一句。“那三辈子都下不完!”他动作利落,这会儿已经把外袍之类挂起来,随即上了长榻。“也罢,我看看。”
吴月没吭声。棋局边上摆着一杯茶,放得久了,已经凉透。她随手一蘸,在危寒川递过来的宣纸上极快地一划,是个“钱”字。
危寒川心领神会,同样写了回去。“火药。”
……那笔去路不明的钱被秦阆苑拿去买火药了?
消息太过震撼,吴月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打翻。
“不成功便成仁。”危寒川又写。虽然他不觉得秦阆苑能做到视死如归,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显然没问题。“看来老二确实急了。”
“他打算要挟谁?”吴月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字迹都变得潦草起来。“难道他只想着,他若死了,也要拉着我们做陪葬?”她料到秦阆苑会来一招绝的,但没想到这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