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二连三的意外之事惊呆在原地的众人开始小幅度骚动,尤其是那些江湖散客。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嵩山对魔教志在必得,他们全是陪衬!是不是白走一趟另说,小命都不知道是不是保得住!要知道,死在魔教手下只能算他们实力不济;要是死在嵩山手下,那就冤得很了!
雷一云似笑非笑地扬起眉,前排黑衣人立时齐刷刷地亮出兵器。这种不听话就死的阵势太过吓人,场上一时间噤若寒蝉。
“来坐下说。”雷一云又道,明显对着邱不遇、沈不范以及青缺师太。前两个人虽不情愿,但还是缓慢地挪动步子;最后一个想要出口叱骂却又不敢,憋得一张脸时白时红。
忽然,一阵掌声啪啪响起来,在这种落针可闻的情况下十分刺耳。
雷一云眉头一皱。发现那声音是从一群彩衣姑娘间冒出来的后,他脸色就更沉了一些。“紫教主,你这是何意?”
“小女子只是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能看这么多好戏。”紫兰秀嘴角噙笑,眼睛如月弯弯,“这都是托了雷掌门的福气啊。”
“雷某实不敢当。”雷一云抽了抽嘴角。“比不过紫教主拿下魔教堂主那一手。”
紫兰秀才不关心这是不是暗讽。“原来雷掌门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巧笑道,“我五毒本就只是冲着一个人来的,如今便想下山了。”
下山这个词又引起一阵隐约骚动,雷一云再次眯眼,语气有些危险。“紫教主此时想要下山?”
紫兰秀依旧微笑,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人都死了,小女子还留在这山上作甚?”
几人面面相觑。凌卢死了?什么时候的事?紫兰秀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死了,还死得很难看。”紫兰秀泰然自若,脸上不见惋惜也不见狂喜。“小女子心愿已了,便不陪各位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众人一阵狐疑。雷一云不怎么信,但他一眼瞥到紫兰秀指尖流转的异常彩光,立时就改了主意。“既然紫教主去意已决,那雷某就不留紫教主了。”
见得黑衣人立时让出一道豁口,紫兰秀粲然一笑,收了手中毒粉:“多谢雷掌门体谅。”
五毒能走,其他人却是真的走不了。易容的百里歌夹在人群之中,焦急不已。黑衣人围得铁桶一般,他该怎么把消息传回总坛、让大家早做准备?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啊!
而走出三四里后,才有五毒弟子敢问紫兰秀:“教主,咱们真这么走了?”
“咱们不走,难道留着送死吗?”紫兰秀冷声回答。
“教主是说,嵩山派会大开杀戒?”弟子虽害怕,但依旧好奇。
“不。”紫兰秀果断摇头。上次和凌卢交手时,她悄悄地在对方身上种了一只示踪蛊。正是它告诉她凌卢死状凄惨,而她猜得出谁能让凌卢变成那样。“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嵩山这次,真是自寻死路!”
第51章
前一刻光景,白山教总坛的一处小院中,几人虚虚地围成一圈,借着火把光芒,略带紧张地注视脚边。有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儿正在砖石地面上嗬嗬喘气,和个破风箱也似,全身紫绀,打摆子一样冷颤抽搐,不一会儿就蹬了腿。
要不是亲眼所见,不管是华春水、危寒川还是吴月,都不会相信刚断气的老头是凌卢。
“……他真有那么大年纪,大姐?”危寒川语气里依旧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照理来说,华春水是他们之中最大的,那也只刚到知天命的年纪;可凌卢这看着……耄耋老矣,真的正常吗?该不是反噬了吧?
华春水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大概都被骗了。”她说,声音凛若寒冰。“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现在可能已经被他带到了坟墓里!”
但那种冷意并不是针对危寒川,甚至也不是针对凌卢,而是针对她自己——早知道凌卢是这样的疯子,她就不该惦记什么教规!早早地替圣主料理了他,哪里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吴月艰难地把目光移到另一边,好不让自己看到那口鼻出血的惨状。“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晏维清可能是知道的。”
在从雪牢到小院的路上,华春水已经听说了赤霄带晏维清上山来的缘故,她自己也亲眼看见了两人亲密地离开。
而凌卢死前神志不清,翻来倒去地说了不少话。虽然逻辑很成问题,但显然都是真的。他们现在全都知道,赤霄中的是一种需要引子的春毒,效果绝对坑的那种。这样的心腹大患显然绝不能再留在人世,期间也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三人硬逼自己盯着凌卢死去。
再考虑到赤霄并没有医术毒术方面的技能,显然只能是晏维清破了凌卢身上维系容貌假象的关键,吴月的推论十分合理。
不过华春水并不真的想知道凌卢如何保持他的年轻外貌,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赤霄。“圣主身上的毒……”她停顿了下,有点难以启齿。
其他两人知道她为什么为难。让人只能做下面那个的春毒再加上晏维清,那两人离开后会去做什么显而易见;只不过他们没一个敢于想象就是了。
危寒川咳嗽了两声,颇为尴尬。“那毒虽阴险,但圣主瞧着人很清楚,应当有所权衡。”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桥段,打死他都想不到会出现在他们圣主身上!
但是话说回来,如若他们圣主确实愿意以身相许,怕是两人早已经是能够以身相许的关系。另外,剑神也不像是什么随便的人,而且并没中春药。这样的两人要是真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你情我愿的。
……如此说来,晏维清朝他们中毒又走火入魔的教主伸出援手、继而跟上白山顶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他们已经好上了?
吴月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只剩下干巴巴地点头附和。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些事是怎么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发生的,但事实如此,她必须得接受。
华春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山教上下没人会质疑赤霄的决定,她也不会。现在,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还是个男人,但晏维清摆明了比凌卢好许多吧?
“内忧已除,就该集中精神对付外患了。”吴月很快打起精神,重新起了个头。“毫堂香堂本就准备好了,但老二老五这一死,底下定然一片混乱。”
混乱其实根本不用说,因为光用耳朵都能听到远近乱七八糟的动静。华春水神情一凛,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她往昔的语气:“传话下去,让两个堂口的人都将功折罪!要是有不愿意的,我就只能先送他们一程了!”
危寒川精神为之一振。他终于放下心,提醒道:“大姐,仓库里还有不少弩机和刀车,伏火弹也有一些。”要不是白山顶上不宜用动静太大的玩意儿,吊石积石之类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就把机堂剩下的人全叫上!”华春水抬头望向天际。那里靛青已淡,一点略红的血色像是在昭示恶战即将来临。“拿我的枪来!”
这意味着华春水要亲自上阵对敌,危寒川和吴月自然知道。但现在,见有人应声而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颇有些犹豫。
“大姐,”吴月轻声道,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扫,“可你的腿……”
华春水身上的伤确实还没好透,以左腿最为严重。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伤势,也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决意。“不过是一条腿,我尽的力还比不过老六。”她斩钉截铁道,“不管谁想对圣教图谋不轨,除非先从我华春水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就算危寒川和吴月有再多担忧也没办法阻止。现在能够劝服华春水的人显然只有赤霄,而赤霄情况特殊,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见到人。
等华春水把一应事务重理得差不多,天眼看着就要亮了。赤霄还未现身,危寒川只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摸到教主院边。然而还没进门他就闪开了,因为他远远看见了房中摇曳的烛光。
作为教主,赤霄一向尽职尽责。此时闭门不出,三个属下只能默认他还没把毒解完。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但也没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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