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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花嫌弃地道:“咬不动,你自己吃。”
看了一眼,不接。
自己手里的饼子,也有一块烤得焦脆,她撕下来,板着脸给了银来。就不给宝丫儿,生她的气!
陈有福吃着饭,就问:“咋了?”
他刚回来不久,还不知道家里的事。
杜金花懒得跟他说:“没啥!”
钱碧荷便道:“赵家来人了,被宝丫儿赶跑了,娘嫌她胆子大,正生气呢。”
“赵家来人了啊?”陈有福说道,“被赶跑了?那不错。宝丫儿有本事。”
他笑呵呵的,气得杜金花一脚踩他脚背上:“吃你的饭!”知道宝丫儿有本事?咋不知道自己没本事呢?啥都要闺女出头,没用的老头子!
陈有福不说话了,默默抽回脚,低头吃饼子。
陈大郎不在。他早上出门时,带了干粮。跟钱碧荷说,想看看能不能打只兔子回来。弱不禁风的顾亭远都能打兔子,给宝丫儿做手筒,他咋能打不着呢?
钱碧荷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只能低头吃饭。
孙五娘就不顾了,她吃的呼噜噜的,很快吃完一抹嘴,两眼发光,看向陈宝音:“宝丫儿,你到底咋赶跑那老妖婆的?”
她好奇死了!
不光是她,屋里人都好奇,就连杜金花都没训斥她,而是板着脸等着听闺女解释。
陈宝音不卖关子,说道:“我给她说,我败家比赵文曲还厉害。她一听,就打退堂鼓了。”
谁要娶个败家的女人进家门?杜金花道:“就这样?”
“当然不是啦。”陈宝音嘻嘻一笑,说道:“后来我给她说,只要她出得起价儿,我就帮她管教赵文曲。她既不用娶我这等败家女,又能够把赵文曲引回正途,解决心头大患,岂不一举两得?”
杜金花板起脸,宝丫儿不败家!
“她就走啦?”孙五娘连忙问道。
陈宝音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我问她要一百亩地。”
“啥?!”
全家人都震惊了,陈有福还被茶水呛了一下,连忙放下碗,背过身去咳个不停。
“一百亩地?”孙五娘拔高声音,“宝丫儿,你真敢开口啊!”
老天爷,那可是一百亩地!一亩地多少银子来着?差不多要十两银子吧?那是多少银子来着?
她眼前发晕,扶着桌子,不让自己软倒。老天爷哟,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宝丫儿……她不愧是侯府出来的,眼界就是大。
“所以她走啦。”陈宝音轻松地道。
钱碧荷忍不住担心地问:“那,那如果她再来呢?”
“当然是欢迎啊!”陈宝音笑道,“有人拱手送上一百亩地,咱们全家人热情迎接她。”
杜金花“啪啪啪”打她背上:“你胆子就这么大!”
好家伙!比杜金花想的还离谱!
“你有那么大本事吗?你就敢夸下海口!”杜金花担心焦急,眼圈儿都红了,“那赵文曲多混账?他年纪大你一轮还多,你知道他做过多少混账事?你就敢说管教他——”
她快被气死了!
“娘,娘。”陈宝音忙抱住她手,认真道:“我心里有数。我不是胡乱说的。娘,你信我一次。”
杜金花不是不想信她,她抹了把眼泪说道:“你何必多这个事,咱家是穷,但日子总能好起来,你贪图人家一百亩地做什么!”
赵家若是用强,村里人会护着她。她做什么胆子这么大,心这么黑?居然贪图人家的田地!
知女莫若母,杜金花几乎一下就听出来,宝丫儿是什么打算。难怪她之前不急,就这性子,这性子……
杜金花心惊胆颤,脸上不禁露出惶恐。这孩子,她管不住,也护不住啊!
马车轱辘辘地行驶着,赵老太太坐在车厢里,随着马车行驶身子一晃一晃。一张富贵脸绷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严肃阴沉。
小丫头跪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深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喘。就连王媒婆看着赵老太太这模样儿,都不大敢搭腔。但她惦记着自己的谢银,心里动了动。
“老太太,您和陈家姑娘都说了些什么呀?她可意动了?”王媒婆的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凑过去说道:“赵公子英俊纯孝,我瞧着陈姑娘必定动心了。”
“哼。”赵老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这不像是事成的样子,王媒婆脸上笑容不变,又说道:“不过,这小娘子都爱矜持,咱们头一回上门提亲,对方好面子不肯应,也是常有的。”
听了这话,赵老太太斜了她一眼,说道:“她当然动心了。我家文曲,那么好的孩子。”对一百亩地动心,也叫动心。赵老太太是万万不肯在外人面前,让儿子没脸面的。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媒婆喜笑颜开。
王媒婆不停地说赵文曲的好话,又说陈宝音嫁进赵家后,赵家一定会振兴,直教赵老太太又高兴,又难过。
', ' ')('她儿子当然好!可是,那陈家姑娘实在……不识趣!
蛇蝎心肠,毒得很!
赵老太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对外人心狠手辣,才能保得自家富贵不是?但她对赵文曲狠辣,就让赵老太太万万接受不能了。
她还不好养活,又能吃又能穿,只怕娶进门来,花钱的本事与赵文曲不相上下。别是娶了她进门,赵家败落得更快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她此行是给儿子聘老婆去的,结果呢?想到那陈家姑娘的厉害,不仅打消了自己聘她做儿媳的念头,还……
陈宝音说的那些,赵老太太不是不心动。如果她做不到,东西都会如数还回来。最重要的是,临走之前陈宝音说的那句,“这是你们赵家东山再起的本钱”。
赵文曲如何,赵老太太可太清楚了,不论她如何苦口婆心地规劝,从来听不进去一句。以往她拿孝道压他,还能安分个十天半个月。如今呢?他愈发不爱着家了。天天在外面胡混,常常见不着人影儿,赵老太太五次见他,四次都是来拿银子。
赵老太太十分担忧,唯恐儿子真的败光家业,待她百年之后,无人照看他,落得凄凉下场。只想一想,就叫她心肝俱颤,愈发动摇起来。
不将他引回正途,偌大的家业早晚有败光的一日。可是,陈宝音说的一百亩地酬金,她又着实心疼。
有没有别的办法?她自己能不能把儿子扳回来?那小丫头说的上策,又会是什么呢?
马车驶进赵家村,先把王媒婆放下,然后往赵家大宅驶去。
“老太太,不好了。”才进家门,便见老仆急匆匆上前,一脸焦急忧虑之色。
赵老太太喝斥一句:“慌里慌张的,好好说话!”
“大爷回来了。”老仆张口道,很是为难,“从账上支了五百两银子,又走了。”
轰隆!犹如晴天霹雳,赵老太太身形晃了晃,她扶着小丫头的手勉强站稳了:“怎么拿这么多?!”
从前都是一百两,二百两这样。最多也不超过三百两银子,这次怎么这样多?她横眉竖目,厉声道:“怎么没拦着?!”
“拦了,没拦住。”老仆低头羞愧道。谁能拦得住呢?大爷拿银子的时候,那是六亲不认,从来没有人拦得住。老太太如果不豁出命去拦,大爷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赵老太太身形摇晃,脸色灰败难看,仿佛精气神被抽走大半。嘴唇嚅动着,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五百两银子。”
“那是五十亩良田啊!”
她心里滴血似的,陈家那姑娘说中了,不跟她做这笔买卖,那一百亩地也是打水漂,都会被赵文曲祸祸了去。
“老太太?”老仆请示道。
赵老太太闭了闭眼,哑声道:“去,拿一百亩地的地契来。”
老仆愣了一下,不解地问:“老太太要地契做什么?”
到底是伺候多年的老仆,赵老太太交了底,并道:“这事瞒着,谁也不许说。”
“是。”老仆应道。
赵老太太心里猫挠似的,根本坐不住,想立刻去陈家村,让那个小姑娘好好管管她儿子。
“明日!”她狠狠心,握着紫檀木椅扶手,“明日一早就去!”
现在去,太急了。那小姑娘精明得很,察觉到她的心急,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再加价。
不能给她加价的机会。
启动
夜里寒风呼呼吹着。
“娘。”陈宝音小心推开正屋的门, 讨好地走到床前。
杜金花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娘”陈宝音轻轻推了推她,然后不等杜金花有反应, 便赖皮地往床上挤。
杜金花拿她没辙, 便推了推陈有福:“里面去点!”
陈有福沉默地往墙里边贴去。
“干啥!”杜金花嫌弃地道,身体很老实地往里面挪动, 给闺女让地方。
陈宝音挤到她被窝里, 手抱住她瘦巴巴的身体,撒娇道:“娘, 别生我气了。”
虽然饭桌上杜金花后来没说啥,但陈宝音看得出来她还在生气, 只是没说而已。这多可怕啊, 娘生气了居然不说!陈宝音顿时觉得事情大了。
“娘,我下次不这么大胆了。”她讨好地道。
杜金花是生气她大胆吗?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害怕。大胆的孩子, 一向能惹事, 就像陈二郎,小的时候馋了,大冬天的跑冰面上去凿鱼, 差点就掉下去了啊!被村里一个叔伯瞧见,拎着衣领给提溜回来了。
那一次, 杜金花给他一顿好打, 打得陈二郎在床上趴了好几天, 后来就再也不敢了。可, 宝丫儿呢?杜金花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管。
“娘”见杜金花不说话, 陈宝音就又往她身上贴了贴,“你跟我说句话好吗?你不跟我说话,我害怕。”
杜金花“哼”了一
', ' ')('声,道:“你还有害怕的事?”
怎么能没有呢?陈宝音抱紧娘,脸埋在她胳膊上,闷闷地道:“我怕娘不理我。”
这不是撒娇,她真的很害怕杜金花不理她。许是天生的,她从来胆子很大,连赵家寻她麻烦,都不怎么害怕——怕什么?大不了嫁过去,赵文曲指定死在她前头,到时她坐拥数百亩良田,日子过得照样美。
但是她很害怕杜金花不理她,不喜欢她,甚至不要她了。她现在有时候会做梦,梦到自己被侯府赶出来,但是家里不喜欢她,她格格不入,日子彷徨又孤冷。
“娘”她声音带了哭腔,“我错啦。”
杜金花听到她哭了,终于狠不下心了,回过身道:“你错了?你知道自己错了?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
陈宝音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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