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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银钱都是我姐姐管着,我去跟姐姐说一说。”顾亭远道。
李舟起身拜下:“有劳了。”
“客气。”顾亭远回礼。
两人有同窗之谊,又无深仇大怨,对方母亲生着病,他实在不好将人赶出去。
来到姐姐屋里,就听姐姐道:“借钱的是不是?没有!”
“他母亲病了。”顾亭远道,“要不,借他二钱银子?”
二钱银子,倒是不多。但顾舒容还是不想借,板着脸道:“从前借他的那些,可都没还呢。”
零零总总的,有十几两银子了,顾舒容都记着呢。
顾亭远心说,王员外现在不想他做女婿了,当然不会替他还债了。
“那就不借?”顾亭远道。
顾舒容烦得跺了跺脚,转身去拿了二钱银子,拍给他道:“你少跟他来往!”是,李老太太病了很可怜,但又不是他们娘!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人,可怜得过来吗?
“好。”顾亭远应道。
拿着二钱银子,回屋。
“多谢顾兄。”接过一小块碎银子,李舟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谢过他,然后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顾亭远心道,这会儿的李舟还年轻,喜怒形于色。再过几年,可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都不来往了,还要上门借钱,脸皮真厚!”顾舒容忍不住抱怨。
顾亭远便道:“他也是孝顺母亲。”
顾舒容也是看在他做人不行,但算个孝子的份上,借给他二钱银子。不然,她一文钱都不想借!
“怎么躲开他呢?”顾舒容有些忧愁,很不想再跟李舟这样的人打交道。
顾亭远心中一动,沉吟了下,他道:“姐姐,我们搬去别的地方住,你觉得如何?”
顾舒容惊讶:“搬去哪儿?”
顾亭远便道:“我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准备明年乡试。嗯,姐姐觉得陈家村如何?”
顾舒容一脸无语:“你是想读书,还是想娶媳妇?”
顾亭远脸上微红,看着她道:“陈家村风景秀丽,又无琐事打扰,我觉得不错。”
他当然觉得不错。有陈小姐在,便是穷山恶水,只怕他也觉得山清水秀。
不过,顾舒容心里也是愿意的。自从她跟方家退了亲,上门来说亲的人就没停过,顾舒容很烦。
她根本不想嫁人,尤其对方说的是什么?眼瞎的,腿瘸的,死了老婆的。她推说自己不想嫁人,媒婆就劝她,女人还是要找个人家,她还年轻,一辈子还长着呢。她说暂时不想嫁人,想先给弟弟娶媳妇,媒婆就劝她,先顾着自己,她毕竟二十五了,年纪不小了,再等下去孩子都生不了了。
想想就烦!
“行。”顾舒容道,“我们搬去陈家村附近。”
乡下没人认识他们,谁来给她说亲?顾舒容想讨个清净。
“好!”得到姐姐首肯,顾亭远高兴极了,“我这就去打听。”
太好了,他知道今日上门带什么礼物了。顾亭远拿了钱,跑去镇上,割了两斤肥瘦相间,漂亮极了的五花肉。
撞见
“大娘!”院子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
杜金花走出屋子, 只见到一道眼熟的人影站在篱笆外头,顶着一副没心眼的傻笑。
她说不出该嫌弃还是该高兴。这人,昨日才来过,怎的今日又来了?没事做的吗?就算不读书, 大冷的天, 躲在屋里暖和着不好吗?非得大老远地跑来吹风受冻,他真的不是个傻子?
但杜金花心里又知道, 这傻子是稀罕她的宝丫儿, 稀罕到这个地步,她难以自制地升起骄傲。
“你来干啥?”走近了, 才看见顾亭远手里拎着一条肉,肥瘦相间, 是一条极好的五花, 瞧着约莫有两斤重。
杜金花拧眉,脸上不赞同。干啥啊?非亲非故,他们两家还没结亲呢, 这是干啥?
“有点事情, 想求大娘帮忙。”顾亭远拱手,深深拜下。
哦,有事相求啊。
杜金花没接, 只道:“外面够冷的,进屋说话。”
“哎!”顾亭远应道。
进了屋, 杜金花让钱碧荷倒水, 然后问他:“你有啥事要帮忙?”
“是这样, ”顾亭远规规矩矩坐好, 便说出来意, “我和姐姐住在镇上有些不便, 想要换个地方居住。”
“我们姐弟举目无亲,不知道搬去何处为好。”他面容诚恳,“想到大娘一家都是热心人,我们姐弟商议一番,觉着陈家村是个好去处。只是不知,能否搬来居住?”
他话里话外的恭维,杜金花脸色变都没变。这孩子嘴甜,她好话儿听得多了。只问道:“你们在镇上,有啥不便的?”
镇上多好啊!如果不是家里穷,买不起镇上的房子,她一定搬去镇上居住了。
“这……”顾亭远面露犹豫。
杜金花瞅着
', ' ')('他,忽然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姐弟?”
这两个孩子,顾亭远看着面瓜,他姐姐倒是爽利,但毕竟是个年轻女人。很容易就叫人欺负了!
“没有,没有。”顾亭远忙辩解,犹豫了下,才道:“我有个同窗,我不想与他来往。”
杜金花便问:“他做了啥啊?”
正好钱碧荷端了茶水进屋,孙五娘也端着一盘瓜子进来,径自在杜金花身边坐下了,“喀”的一声往桌上一放,还招呼道:“顾兄弟,吃瓜子。”边吃边说。
她一脸听热闹的表情,看得杜金花嫌弃不已,但外人面前,不好下她面子,于是没说什么,也看向顾亭远。
“多谢大嫂,多谢二嫂。”顾亭远谢过两位嫂子,然后才回答杜金花的问题:“倒也没什么……”
就是不还钱而已。
再多的,顾亭远没有说。反正,对岳母而言,不还钱这一条足够了。
“啥?十几两?”听到李舟欠他十几两银子没还,还要再借,孙五娘惊得瓜子都掉了,“娘哟!这啥人啊?”
明明借出去钱的是顾亭远,孙五娘却觉得跟自己借钱出去似的,心疼极了:“要不要你二哥帮你要债去?”
杜金花斥她一句:“要啥债?他还得起吗?”那李舟,穷得棉衣都当了,能还得起债吗?
但是想到顾亭远被人赖了十几两银子,心下也有些肉疼,不免抱怨道:“没钱读啥书?连累家人,还欠一pi股债。”
这天底下谁不想读书?但读得起的有几个?供一个读书人,全家跟着吃苦受累。那李舟的娘,年纪那么大了,李舟不想着好好孝敬她老人家,一门心思读书,真是不该!
他便是再聪明有才,待孝顺老娘安度晚年,再去考科举,也来得及!便是杜金花也知道的,好些个大官都是年纪一把才做了官。
顾亭远摆摆手,回应孙五娘的话:“不用,不用的。十几两银子罢了,待他日后考中,总有法子还我。”
他只是不想继续借他了,毕竟姐姐之前病了,连药都舍不得吃,而今自己还要攒钱娶媳妇。
“面瓜!”杜金花忍不住瞪他一眼。
顾亭远低头,面露惭色。
杜金花便不好再训他,说道:“想搬来是吧?我去问问村正。”
说完,站起身,拎起桌上那条五花肉,就往外走去。
姓顾的一家要搬来,杜金花一想,还不错。住得近了,更好观察他是什么人,宝丫儿会不会许错人。
啊呀,这样一想,那个借钱的书生倒是做了件好事了。
“大娘!”愣了一下,顾亭远急急站起身,说道:“肉是带给您的谢礼,不是……”
“啥?”孙五娘本来没多想,此刻听见顾亭远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给咱的?!”娘哟!这么一长条肉,以孙五娘从小跟着家里卖猪肉的毒辣眼光,足有二斤一两!原来是给家里的谢礼吗?
“有你啥事!”杜金花没忍住,瞪了二儿媳一眼。然后看向顾亭远,有些嫌弃,“你想让村正同意你们搬来,不得表个心意?不然人家凭啥答应?”
真是不懂事,杜金花嫌弃地看他一眼,抬脚向外走去。
顾亭远伸手,还想拦一拦,但杜金花已经麻利地打开草帘子,走出去了。
心中暗恼,顾亭远抿住嘴唇,只觉自己被高兴冲昏了头,粗心大意,居然只带了一条肉。
他原本想着,这条肉给岳母,请她老人家帮忙问一问。至于给村正的,待日后他亲自登门,携上礼盒当面道谢。
没想到,岳母这么实诚,自己一点儿都没留。他该想到的,顾亭远暗自着恼,怪自己轻率了。只是,心里一片热乎,岳母这是把他当自己人呢。
宝音是好人,岳母也是好人。
“坐吧,顾兄弟。”孙五娘招手让他坐下,抓一把瓜子给他,“你放心,必能说成的。你可是秀才公,四叔公只要不傻,就不会拒绝这事。”
钱碧荷在一旁点头:“当是如此。”
而事情正如两人所想的那样,杜金花提着东西进了门,跟村正一说,村正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成!他何时搬来,对住处有何要求?”
杜金花便道:“他能有啥要求?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说完,补充一句,“但他毕竟是个秀才公,要读书的,住的地方清静些的好。”
“该当如此。”村正点点头。
杜金花走的时候,村正老婆让她把肉拿上。杜金花不肯拿,村正老婆就跟她客套了几句,没有坚持。
走出村正家,杜金花撇撇嘴,快步往家去了。
“成了。”一进门,杜金花就道。
顾亭远忙起身,一揖到底:“多谢大娘。”
见他这么恭敬,杜金花很满意,说道:“客气啥。”说完,觉得不妥,好像自己多看重他似的,“便是不冲着你跟咱家的关系,只是个见过几次面的,但凡不是个坏人,说句话的事儿,咱也帮。”
', ' ')('顾亭远认真道:“晚辈知道,大娘是好人。”
好什么人。她当然是好人。杜金花轻哼一声,看了看桌上的碗,茶已经喝了,于是弯腰抓起一把瓜子,塞他手里:“事儿办完了,你走吧。”
岳母就是这样利落的人。不是第一次被赶,顾亭远很适应了,收好瓜子,拱手道:“多谢大娘,晚辈这就回去告知家姐好消息。晚辈告辞。”
说完,躬身退出门去。
有礼有节的模样,瞧得孙五娘“啧啧”作声:“这顾兄弟,礼可真多。”
钱碧荷收拾碗:“礼多人不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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