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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她拥有这世上最幸福的刹那。

黑丝绒盒子里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锐白的光芒,仿佛他伸手撷下的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辰,就在他的掌心,闪烁着这世上最美丽的光芒。

江风chuī起抽纱的落地窗帘,烛光摇曳,她脸上的笑容也仿佛摇曳不定。

他看着她,可是她眼神仿佛透过了他,投she在他身后某个虚无的空间。露台外无数景灯she灯jiāo相辉映,勾勒仿佛天上人间,星海灯海尽成一色。她的脸逆对着这世上最繁华的夜色,无数细碎的光影在她的发际跳跃。

她的脸庞上仿佛有笑,那笑是chūn天里的冰雪,一分一分的在日光下融化,烛光下她的侧影十分美丽。

只是柔声说:我愿意。

很多年前,在黑暗的小礼堂里,她站得远远的,整个人都笼在黑暗里,可是他仿佛能看到她的眼睛,他知道她的双眼里有着光与热,热qíng而真挚的注视着自己,她将手拢在嘴边,大声的回答他:我愿意

整间小礼堂回dàng着她清脆的声音。

那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刹那,那是世上最美好的回答,每一个字都带着甜蜜的暖流,渗进他的心底,深深的渍入每一处血脉骨ròu,永不能够再拨。

他握着戒指的手忽然开始发冷,指尖的寒意沿着血脉,一直渗入心脏,在那里紧缩,挤压,不能抑制,无法qiáng迫,迸出qiáng烈的疼痛,他无法抑制,手竟然在发抖。

胸腔里骤然迸发的痛楚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最重要的一部分,随着灵魂都已经渐渐死去,苟延残喘,可是到了最后一刹那,却本能般垂死挣扎,希翼那最后一缕空气。

对不起。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穿透遥远的距离,无力而徒劳:西子。

她嘴角微微颤抖,像是想要说话,可是终究忍住。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没有办法,因为在我心里,我深深爱着的那个人才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够娶别人。

他的声音终于由颤抖而渐渐平静:

我很喜欢你,可那只是小时候喜欢你这个妹妹的那种喜欢。这么多年,我从未停止过爱另一个人,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着的人。我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再找回她,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爱她,可是我无法控制。这么多年,即使她离开了我,即使我不得不离开她,但我没有办法停止爱她,将来也永远不能停止。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一部分。除了她,我没有办法再爱别人,即使旁的人再美、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像爱她一样去爱别人。我全部的一切都给了她,再不能给别人。所以,江西,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娶你,因为在我的心里,我的妻子永远都只是她。

夜风chuī动,雪白的帘纱仿佛波澜,起伏不定。

她转过脸去,极力的仰起脸,凝望着露台外黑丝绒般的夜空,那些闪烁的星星,就像一把银钉,每一颗,都深深的钉入夜幕。被这样璀璨的灯海湮灭,每一颗ròu眼都几乎不能看清。

她慢慢的说:每当想要流泪的时候,我就会抬起头来看星星,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

可是真正爱着我的那个人,他应当永远也不会让我流泪。

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光,在身后咫尺,就是这个城市最繁华最明滟的夜色,而她素颜青鬓,落寞如雪:小的时候玩过家家,我就是你的新娘,可今天你终于打碎了我最美最好的一个梦,真残忍,让我不得不醒来。我知道这么多年,有个人一直令你念念不忘,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敢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看着她,她神色落寞而凄楚:怎么会是她?

他抑止不住心中的那种疼痛,不能言语,无法控制。

对不起。

命运如同一场惘局,到了最后,每一颗棋子都是动弹不得,千羁万绊,生不如死。

她终于笑了一笑,可是那笑却比哭还凄凉。

和平,谢谢你,因为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有种感qíng独一无二,无法有一丝一毫的将就。我觉得她真幸运,能有你这样爱着她,可我也觉得我真是幸运,能有你,同哥哥一样爱护我这么多年。最重要的是教会我,怎么样去爱一个人。用尽自己的全部,不管对方是否知晓,不管将来如何,不管有没有希望,只是没有退缩,只是尽自己全部去爱着。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模糊而明亮,像是破碎的星子。

可是你不能,把她从哥哥身边夺走。因为哥哥爱她,就如同你爱她一样。不管你们过去是怎么样的,但现在你不能把她从哥哥身边夺走,因为如果你那样做,哥哥他会死的。你知道他目前的qíng况,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爱她一样爱过旁人。她是你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了她,你很难过,可如果没有了她,哥哥会活不下去。如果你要跟我说不起,我没有任何条件的原谅你,因为那是你无法控制事qíng,就像我无法控制自己爱你一样。你不爱我没有关系,我们从此以后可以像从前一样,只是做兄妹。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哥哥失去她。

第22章

孟和平来的很早,他有早起的习惯,处理了几封电邮,然后给秘书打电话。所有的事qíng办妥后,他才从酒店开车过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李阿姨在餐厅里忙碌,看到他笑着说:东子和西子都还没起来呢。问他:吃了早餐没有?

餐桌上的早餐很丰富,他拿块三明治,走出后门想去花房看看兰花,没想到在后廊会遇见佳期。

她蹲在那里正给甲骨文洗澡,那条狗难得这样听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浑身全都是泡沫,湿漉漉的毛全贴在身上,平常看惯了这狗威风凛凛的样子,突然变成皮包骨头,瘦得一根根肋骨分明,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神色专注,拿着花洒给狗狗冲着,嘴里还在哄着:小甲乖,马上就好了。

水从她白晰柔软的指隙间漏下去,洒在狗狗身上,她用专门的梳子一边洗一边梳,甲骨文却睁着褐色的眼睛,神色忧郁呲着雪白的尖牙,仿佛很怕水。

他站在那里看着,只是移不开脚步。

佳期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阮正东,头也没回的说:大懒虫可算起来了,自己的狗都不管把大毛巾给我。

他看到架子上搭的大毛巾,于是递给她。

她接过去包住甲骨文,过了几秒钟,忽然又转过脸来,看到是他,有点仓促的低下了头,沉默的给狗狗擦拭着毛皮。

她瘦了很多,也许因为冷,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圈底下有淡淡的青黑,她睡不好就会有黑眼圈,从前她其实很能睡,上chuáng不一会儿就能睡着,而且总也睡不够,有时在地铁上都能靠着他盹着,他总是叫她小猪。每次一叫她小猪,她就揪他的耳朵:大猪头!大猪头!

甲骨文朝他低吠了两声,他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三明治攥碎了,碎屑洒落一地。

他终于转身走开。

佳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拿着电chuī风的手,一直在发抖,chuī得甲骨文身上那些长毛全飞竖起来,绒绒的乱糟糟一团。

她关掉电chuī风,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继续给甲骨文chuīgān,电chuī风嗡嗡响着,麻木单调的声音,而她麻木的替狗狗梳着长毛,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却回来了。

她蹲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说:我向江西求婚。停顿了很长时间,他才说:我们或许会出国去举行婚礼,也许gān脆不举行婚礼。这样对大家都好。

电chuī风嗡嗡的响着,靠得太近,有一点点热风chuī在她脸上,她抱着甲骨文,一遍一遍的给它刷着毛毛,专心致志,仿佛这样才可以心无旁骛。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提高了声音才能让她听见: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很多呢。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忍不住就笑了。

他再一次提高了声音问: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间小礼堂,她站在台下墨海似的黑暗里,耳边似乎还回dàng着钢琴优美的旋律,而面前空旷舞台上,他站在一切光源的中央,眉与眼都清晰分明,脸上的每一条轮廓,都那么清晰分明。在雪亮的追灯光柱下,一切都清晰得反而像不真实。连他的整个人,都像梦幻般不真实,那一切都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

他问她: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一切都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

甲骨文舔着她的手背,热乎乎的舌头,她低着头,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而微,几乎低不可闻: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终于走掉了。

她抱着甲骨文,一直蹲在那里,脚上发了麻,可是不能动。甲骨文拱着她,挣扎着将头从她双臂间透出来,它的鼻子湿湿凉凉的,触在她脸上,伸出舌头来舔她。

她听到自己喃喃说:小甲乖,别走开。

停了一会儿,还是说:别走。

甲骨文舔着她的脸。

蹭着她。

她将脸埋进甲骨文绒绒的毛皮里,它松软的长毛粘在脸上,痒痒的,热辣辣的,渐渐的渗开,只是慢慢的,无声的,徒劳的想要抱住它。

它呜咽着,再次将脑袋从她的臂膀间钻出来,磨蹭着她的脸。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别走。

她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直到阮正东来找她,很远就看见她:佳期。

她站起来,向他微笑。

她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甲骨文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以往在一块儿他们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今天两个人却都沉默。

最后,他说:今天我打电话给老爷子,说了我们的事。

她望着他。

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办法说服他。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也并不好,他要cao心的事qíng太多,我不想再在这上头惹他生气。他自欺欺人的转开脸去:佳期,你走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好,我今天下午就走。

他站在那里,身体仿佛有点发僵。甲骨文绕在他足畔,毛绒绒的身子蹭着他,而他一动不动。

我回去向公司把手头的事qíng全jiāo待好,然后辞职,就回来一心一意的陪着你。不管我能够陪你多久,不管谁是否同意我们在一起。但你别总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想让我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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