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这里,清薇颇有种“衣锦还乡”之感。物还是,人已非。就算是从前关系最亲密的碧云,如今见了她,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夫人”。在这时候,清薇能够十分清晰的体会到,她的命运已经被彻底的改变了。
前前后后算起来,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当初开始谋划的时候,清薇并不知道自己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反正就是咬着牙往前走了。所幸结果是好的。
从西宫出来时,是碧云送她。两人往前走了一段,便听得不远处有喧闹声传来。是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清薇忍不住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碧云见状,便道,“那是今年刚选入宫的秀女们。经过几轮筛选,如今只剩下十四人,正在学规矩礼仪。等陛见之后,便要册封了。”
清薇点点头,心想看来虞景是彻底想开了。也是,他今年二十三岁,虽然还年轻,但皇嗣之事不容轻忽,尽早定下,方能安定人心。所以扩充后宫,开枝散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碧云见她不言,又道,“夫人出宫了,碧月也走了,倒只剩下我一个。”
清薇一笑,“不过是各人向着各人的前程走。”
虞景以前说她有青云之志,其实这话说碧云更合适。她的权力**远比清薇要大,对于在宫中呼风唤雨的生活也更憧憬。从前有清薇压着,尚且有些不得志。如今却是天随人愿了。
话才说完,她便看到了站在宫门另一侧等候自己的赵瑾之,面上不由露出微微笑意,转身对碧云道,“就送到这里吧,往后……珍重。”
碧云也看见了赵瑾之,心情复杂的朝清薇一礼,然后转身回去了。
清薇这才放松的朝赵瑾之走。
距离他还有几步时,赵瑾之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快步走上来,握住她的手问,“见过皇后和太后了?她们说什么?”
清薇没有回答,晃了晃自己被他握着的手,“在宫中如此无所顾忌,怕是不妥。”
“怕什么?”赵瑾之道,“我牵着我娘子,就是御史台也不能拿这个参我。宫里的规矩,管不到咱们身上。”
……
接下来的假期,赵将军过得可谓十分放诞。
不是必要的事,他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出房间,就缠着清薇在床上厮混,胡天胡地,连时辰都不管了。清薇起初还试图同他讲道理,但讲到最后,自己的嗓子哑了,赵瑾之却还是我行我素,便也放弃了。
算了,她想,谁让赵将军年过而立才开了荤,失控些也属寻常。
只是这种体谅,在她揉着腰下不来床的时候,就被清薇抛诸脑后了,于是又只能去拧赵瑾之泄愤。
赵将军腰间其实没什么软肉,掐起来有些费劲。尤其是他浑身绷紧的时候,清薇手指贴上去只会被滑开。发现这一点之后,对自家夫人的杀招,他就毫不畏惧了。
但是再放纵,也是有期限的。或者正因为有期限,所以才如此放纵。
总之等三天婚假过去,赵瑾之不得不收拾好自己,依依不舍的去上值了。
原本的计划之中,清薇应该跟他一同起床,两人一个去皇城当值,一个去酒楼里看看生意。因为要忙成亲的事,前前后后,清薇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去过那边了,心里总是有些记挂的。还有许主簿那边的事,也不知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因为昨夜赵瑾之索求无度,所以他精神奕奕的起身时,清薇还在迷糊之中。
赵将军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了自己,洗漱更衣,又用了早餐,临到要出门的时候,回来一看,自家夫人还没有醒,他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忿,忍不住动手把人摇醒了。
清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是赵瑾之,便问,“怎么了?”
“娘子,我要出门了。”赵瑾之道。
清薇便又闭上了眼睛,含糊的应道,“知道了,去吧。”
眼睁睁看着她在转瞬之间重新陷入黑甜乡中,赵瑾之一面检讨自己做完是否折腾得太过,一面不忿的于她对自己的忽略,最后只能低头,恨恨的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然后起身出门了。
等清薇睡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但她还是没能出门,因为浑身都不舒服,所以换了衣裳,也只是在外间的榻上靠着,一边吃东西,一边听陈娘子回府里的事。因为才搬过来,各处的东西都不齐备,还等着采买。这些都要清薇发话了才能办。
处理完了这些事,清薇让人取了纸笔来,将最近要做的事情拟了个单子,免得忙起来的时候给忘了。拟完之后,她便将单子给了陈管家,让他看着时候提醒自己。
到了下午,八月的太阳暖洋洋的晒着,清薇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一看时候,赵瑾之也该回来了。
她从榻上坐起来,心里一面唾弃自己这一日的堕落,一面又想,其实偶尔这般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这种感觉很奇妙,哪怕什么事都没做,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惶惶然,心里总惦记着,好像有什么人在后面追着她一样,不敢有一刻的放松,非要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才觉得心里踏实。
也许,这就是有一个家,有人可依靠的感觉吧?
第69章 鲈鱼堪脍
三日入厨下, 洗手作羹汤。
虽然清薇如今上头没有公公婆婆等着她孝敬,但身体歇过来之后,倒也生出了几分下厨做菜的兴致。
新婚这三日, 一来是有许多事要忙碌, 二来赵瑾之又缠人,三来也是为了考研厨房的手艺, 清薇莫说是自己动手,就连菜都没有点过, 厨房安排什么便吃什么。吃了三日, 心里多少有点儿数了, 见时候差不多,便招呼身边的三个丫头,跟着自己去了厨房。
如今府里处处都在观望试探清薇的态度, 听说她过来了,厨房里顿时一片忙乱。管着厨房的杨朝宗小心翼翼的把清薇迎进厨房,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紧张是生怕哪里不合她的心意,激动则是做得好了很有可能会得到清薇的称赞。再说, 主人家抽出空儿来之后,第一个来的就是厨房,这便是对他们的重视。和人说起来也面上有光。若做得好, 得了这头一份的赏赐,便也算在侯府里站稳脚跟了。
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跟在后面候着。毕竟相处几日,大家多少也知道这位女主人的脾气, 那是说一不二的。何况,夫人做的是吃食的生意,开了一家名震京城的酒楼,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她是这里头的行家,自然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多说反而无益。
“今儿晚上准备的是什么?”将厨房看了一遍,清薇才问。
“一早去采买的时候,遇着了好新鲜的鲈鱼,就买了些。”杨朝宗道,“夫人看,用来清蒸可使得?”说着将装着鱼的桶打开给清薇看,果然里头的鱼还活蹦乱跳。
清薇点头,“这个就很好。不过你们将军口重,怕是还要准备些别的。”
杨朝宗连忙记下,道,“是,再备一个东坡肉,一个冰糖猪手,夫人意下如何?”再加一两个素菜,凉菜和汤,八菜一汤便尽够了。
清薇心下微动,点头道,“东坡肉改成红烧肉,就这样吧。”
转身时看到角落里搁着一只篮子,清薇走过去一看,却是满满一篮子的栗子,便问,“这栗子是哪里来的?”
杨朝宗心下暗叫糟糕。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栗子是哪里来的。之前放在这角落里,竟也没有注意。忙扬声问,“这栗子是谁买的?怎么没有报在账上?”
“回夫人的话,”一个面貌憨厚的中年人手脚局促的站出来,低着头道,“这是小人买回来给孩子的零嘴儿,并没有走厨房的账。还望夫人明鉴。”
“胡闹!能耐了你,当差的时候去买孩子的零嘴儿?你怎么不把你一家人吃用的东西都买回来?”杨朝宗开口斥道。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出去采买,看到了顺带买回来,又没用主人家的钱。比那私自克扣主家东西不知好了多少。问题是他们才刚来冠军侯府,主子们的脾性都还没有摸清楚,又被逮了个正着,岂不正是杀鸡儆猴的好材料?要怪就怪这姓钱的运气不好。
不过杨朝宗管着厨房,事先竟然没有发现,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所以骂完了,转过头就朝清薇请罪,“是小人疏忽,未能及时察觉此事,请夫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