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曾经的皇帝便在天下女主加冕为帝后被降为了皇嗣,过起了既尴尬、又心惊胆战的日子。
那几名鸿胪寺官员口中的晋越县主,则正是皇嗣的嫡长女,赵灵微。
此刻赵灵微正读着黑鹘为她传来的信,脸上怒色难掩。
“这些信王门下走狗!七个月了,神都一共就来了四个使团。但他们都不管这几个使团是不是来问聘的,同样的话他们逢人就说,背了一遍又一遍!”
“还口口声声大商第一美人?”赵灵微将手上的信又看了一遍,不屑地哼声:
“怎么,想把松谋捉回去当女婿的时候,信王府上的人说他们家溧阳县主陈伊水是神都第一美人。等到松谋出征魏国了、他国使团过来问聘了,我就一下能越过表姐,变成我们大商的第一美人了?”
赵灵微猛击一下书案,愤然起身,将案上的桃浆都挥到了地上。
虽说这大商第一美人是对家给她按上的名头,但赵灵微的确生得极美。
脸长得美,身段也美。
当清风徐来,将她的衣衫吹起,便能让人看到她那隐在衣裙之下的婀娜身姿。
那自脖颈而下的曲度,以及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纤细腰肢,即便是让女人瞧见都会觉得脸上一热。
她肤白如雪。一双眼睛明明是黑色的,却仿佛有月华与星光坠入一般。
她紧抿着天生向上翘起的嘴唇,脸颊上似是被气出了一层绯红。
但这般美人,她的眉宇间却是有着一股英气。
赵灵微垂下眼帘,眼睫轻颤。
当她复又睁开眼时,她便挥去怒色,神情冷然道:“这样下去不行的。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在她身边侍候着的,是她的两名心腹侍女,童缨与沉琴。
两人性子一个沉稳,一个则更为活泼。
沉琴按捺不住性子,低着头说道:“县主,要不……我们去求求皇嗣?皇嗣兴许能有办法?”
赵灵微嘴唇紧抿着,半晌过后,她才说道:“求我父亲能有什么用?他什么都不敢!”
两名侍女都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去回答。
好在赵灵微很快就敛去了震怒。
“也罢,我再想想。”
她令童缨为她煮起一锅茶,也让沉琴为她弹奏一会儿琴曲。
煮茶时的袅袅烟气与茶香、以及那能够轻抚心神的琴音都让她静下心来,思索了许多。
当她再次不住地眉间轻蹙,她便走下自己院子里的楼阁,去到了皇嗣此时所在的院子。
皇嗣府虽大,但是却仆役不多,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这或许是因为皇嗣的身份实在是尴尬。
但也可能是因为皇嗣已经对于下人所可能的告密而感到十分忧虑了。
当赵灵微进到自己母亲的院子时,她会发现自己只在进到院子的时候看到了母亲的侍女与父亲的侍卫,院子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赵灵微的步子很轻,因而当她走进那间屋子时,里面的人还没发现她的脚步声,她就已经听到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交谈了。
“陈家人的气焰太甚。”
那是来自于皇嗣的,心有戚戚的声音。
“今日,朝中有个老臣称病没来上朝,信王的两个儿子便带着御医闯进老臣家里,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看他到底是真病还是没病。”
“后来呢?”王妃颤声问道。
“我那两个外甥说他是装病,直接就把人带上朝去。”
五品官员就这样被两个小儿拖上殿去,如此情景又如何能让地位尴尬的皇嗣不感到兔死狐悲。
赵灵微原本已经抬起手来要敲一敲门。
但当她听到自己父亲声音中的惊慌与后怕,她便慢慢地放下了手。
随着“流放”与“没收家财”等字眼混着母亲低低的哭声从屋里传出,她便转过身去,一言未发地离开了。
忍。
自她记事以来,她从父母那里听到最多的字,便是“忍”。
但是忍有用吗?
她的父亲与母亲百般忍耐,在她奶奶那里各种伏低做小。
然而现在,不过是信王家的两个小子罢了,就能在不经意间把她的母亲吓成个泪人。
如果此时信王向圣上提议要把她嫁给匈人王,她父亲怕是会二话不说就为她准备起嫁妆。
如此一来,她还不如指望自己!
想到这里,赵灵微深深地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