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嵘:“我们……我们也不知。照理来说,他应该和我们相商,看看到底该问拓跋缺索要多少粮草、多少奴隶、又是得问他要多少牛马。派信使星夜出发可能是……”
赵灵微:“好好说话!别给我扯这些难懂的词。我听不明白。说得简单些!”
达奚嵘和步六孤弗说话的时候其实不是这般的。
今早新死的朔方郡前守将是个十足的粗人。
是以,达奚嵘虽是曾做过参军的武将,但和步六孤弗说起话来,却向来都是挑最简单,也最直接的词。
可……座上的这位,却已是在今早之后,让他忘记了那根本就是来自于他国的公主。
而先前他跟在贺楼楚身后走的那段路,也让有关太子殿下的记忆重现。
这都使得达奚嵘一时之间变得文气起来,和赵灵微说话也斟酌再三了。
原本只是站在正堂外的贺楼楚走向赵灵微,站在三节楼梯之下对她说了几句话。
这位年轻的公主殿下显然是因为达奚嵘所带来的消息而着急了,因而才会这么说话。
在贺楼楚的提醒下,赵灵微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回到了案前,甩了一下衣摆,坐了回去。
达奚嵘这次已经换到简单的词,把先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赵灵微听明白了,便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开口。
赵灵微:“你可派人去追了?”
达奚嵘:“派了,我在得到消息后便立刻派人去追了。从这里骑快马到王城需要三四日。所以……最多七天内便可得到消息。”
赵灵微沉下气来,点了点头。
她说:“今日,我已检阅过我朔方郡的守军了,还请达奚将军尽快把城内的粮草与兵械的数量上报给我。”
达奚嵘:“是!”
赵灵微又道:“但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即便我们派出的人没能成功拦下他,在冬日结束之前,也还有很多转圜的余地。我可保朔方郡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达奚嵘应了声,而后便离去了。
冬日的朔方郡天黑很早。
直到天都黑了,赵灵微也还是一个人坐在案前,一言不发。
接踵而至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这竟让她……觉得有些承受不来。
在达奚嵘离开后,童缨来问过她,可否想要用饭。
可她却是一点也吃不下,更不觉得饿。
她现在……就只是想洗个澡。
将那满身的污浊都洗个干净。
也除一除那因为达奚嵘最新带来的消息而堵在心口的郁气。
“公主,浴池已经准备好了。”
“都好好洗过一番了吗?”
“洗过了,奴已看着部曲们用刷子把整个浴池都刷了个遍了。”
在这座形制与规模都超过了皇嗣府的官邸中,有一座专门用来在冬日泡澡的池子。
并且那池子还建得不小,可容纳七八人一起在里头洗澡都还不觉得挤。
在屋外,则更是还建了一个炉灶,可让池子里的水一直都热着。
当赵灵微仅穿着里衣进到浴池所在的屋子时,这里已是一片蒸汽腾腾的了。
浴池的水中,被放入了澡豆,晒干的莲花,以及桃花。
今日脸色一直都过于苍白的赵灵微很快便被蒸得脸色红润了些许。
“奴先替公主把头发洗一洗吧。”
沉琴此刻已与童缨一样,也换上了更为轻薄的中衣。
她们在这间浴室中为赵灵微端来了铜盆。
赵灵微便跪坐在了两人为她铺好的垫子上,弯下腰来,让侍女帮她把一头柔软的青丝都放到装上了皂荚汤的铜盆里。
“公主,要是水太凉了,或者太烫了,就跟奴说。”
沉琴的手更软,因而也就更常替自家主人洗头。
可今日,赵灵微却是叫来了童缨,并对童缨说道:“多洗几遍,我总觉得……上面可能沾到血了。”
童缨:“公主,没有沾到。”
赵灵微:“那一定是因为头发太脏了,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