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轻易地让赵灵微彻底沮丧了。
她颓然地拉着仇怀光一道坐到她的榻上,说道:“我不想对他有疑心。可我身在其位,又不得不疑。”
说罢,公主殿下干脆一踢鞋子,躺倒在了榻上。
“有时我甚至会想,他们俩……一个是拓跋大可怜,一个是贺楼小可怜,名字里都有‘楚’,身量还那么像,甚至连眼睛的颜色也都是琉璃色。我那倒霉夫君要是和贺楼是一个人,那该多好啊。”
但这话才一说出口来,赵灵微便又纠结起来。
她在榻上滚了那么一圈,侧卧着用手掌撑起脸颊来,哼了一声。
“不成不成。他们俩要是一个人,那哑巴不是从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起,就在骗我了?他明知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却还要在我这里假扮成另外一个人,勾引我!他还是人不好!”
“勾引我”这句话一出口,仇怀光就笑出了声。
她怕公主殿下着凉,替赵灵微把被子拉上。
可赵灵微却是把被子踢开了。
“我不盖!”她气呼呼道:“这事我光一想,我就气得都热了。他若是我那太子夫君,那他得看了我多久的笑话啊?他要真是……要真是拓跋子楚……”
这会儿的赵灵微哪还有半点今日白天时,当众逼着贺楼楚解下龙雀天戟的气势?
她这会儿就是个气得不行,恨不得找个人过来让自己打几下的小姑娘。
如此的赵灵微让仇怀光看在眼里,只觉那仿佛就是自己的妹妹。
她轻刮了赵灵微的鼻子一下,笑问:“你待如何?”
赵灵微:“我就回家!什么朔方郡,什么灵武郡,本公主全都不要了。我就回神都,女承父业。”
“哦?”仇怀光调笑她道:“公主可是从皇嗣那里学到了什么祖传的手艺?”
赵灵微:“就……做委屈巴巴,人见人欺的小可怜呗!”
因为她的这句话,仇怀光脸上的笑意淡了。
可公主殿下却没发现,并只是玩笑一般地说道:“我要是回了神都,我得比他们都可怜。不管是贺楼哑巴,还是拓跋可怜,他们全都比不上我境遇惨淡。这就是我们赵家人祖传的……”
仇怀光再次给赵灵微盖上了被子。
这回,她便不是把被子拉到赵灵微的身上了。
而是真的把它盖在赵灵微的身上,也把被子按在赵灵微身体的两端。
仇怀光:“殿下不是小可怜。更不是人见人欺的小可怜。”
赵灵微:“怎么不是了?我跟你说……”
对于赵灵微来说,现在的仇怀光不再是初见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恩宠正盛的千鹘卫将军了。
她已是自己的患难之交,是能够、且也值得托付信任的人了。
因而,公主殿下便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她打算好好和这位在殿前侍君的千鹘卫将军说说,她这位皇嗣之女在神都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仇怀光却是打断了她。
这位女将军极为郑重地对她说道:“殿下的爷爷是皇帝,奶奶是皇帝,父亲也是皇帝。”
因为这句话,原先的跃跃欲试没了。
赵灵微把自己的脑袋挪动到枕头上,嘟哝着说道:“我爹,也就是当过那么几天的皇帝。”
仇怀光:“但殿下依旧是我大商最为尊贵的公主。也是最为灵巧聪慧、最为有勇有谋的公主。”
赵灵微:“嘿,这话我爱听。”
她又面朝着仇怀光侧卧起来,道:“你再说两句我听听?”
仇怀光:“依照商制,公主可食邑三百户。其中得荣宠者,则可得到更多的封赏。但就算是承安公主,也不过有着两千食邑。
“殿下何不算算,若是将朔方郡与灵武郡两座城加在一块儿,殿下便该有多少食邑了?”
赵灵微一听,立马就精神了。
赵灵微:“朔方郡是座大城。魏国之民众虽没有我大商多,但……住在这里的人,哪怕没有五万户,也该有三万户?”
仇怀光赞同地笑道:“正是。”
“再加上灵武郡……”赵灵微认真地估算起来:“灵武郡虽更小一些,但住在那儿的人,只会比这儿多,不会比这儿少……”
如此一想,赵灵微可就真的被惊到了。
她扯起被子,在里头一通乱动,而后又是掀被而起,问:“怀光!你说我这是不是,也算是当了那么几天的万户侯了?”
仇怀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替赵灵微理了理乱了的头发,问她:“还要不要回去做小可怜了?”
赵灵微:“不回了不回了。做人见人欺的小可怜,哪有做万户侯好!虽然我这太子妃当得……既有名无实,还殚精竭虑的,但我赵氏一族,在神都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
赵灵微又道:“若是这么荒诞的事当真有,我大不了就脸皮厚一点!”
仇怀光:“勉为其难,就嫁他了?”
赵灵微:“错错错,是把能赖掉的和不能赖掉的,统统都赖掉!然后……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