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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雍邑相比,京城就有点水深火热的味道了。
六月里,一封从京城传来的公文让御史们差点没有集体骂街!
吴宣被册封为淑妃了!
有这么干的么?!这才多长时间呐?搁普通人家都还没出孝呢,也就天子守孝不讲这个规矩,硬是缩短了时间。放民间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公孙佳这回也不想拦着御史了,她想到了章嶟肯定会继续抬举吴宣,但是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几乎就给她来了个前后脚!她自己虽未上本,却写信给了政事堂,问问诸位都干嘛去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作啊?
她面上平和,还说御史是在尽忠职守。其实回到家里自己就把章嶟大骂一顿:“纪太妃养孩子,是先把脑子抠干净了烧块木炭塞进去再养的吗?脑子一热,正事不干,净琢磨蟋蟀缸子!”
是,一封诏书也不花什么功夫,提笔的事儿,可你做了,就会显得不务正业!皇帝要的是什么?皇帝要比丞相更会安定人心,平衡各方势力!甚至丞相也是皇帝需要考虑平衡的势力之一!
章嶟这他娘的是在干嘛呢?
公孙佳骂完了,又让彭犀再起草一个奏问,问章嶟要不要来雍邑避暑。
过来凉快凉快醒醒脑子!
章嶟的答复还没到,政事堂的回信已争先恐后地发了过来——出大事了!
章嶟开始动手,推行那份“配额”。皇帝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干,他拖了霍云蔚来干这个事。霍云蔚自是十分乐意的,可是赵司翰不乐意的!一是这配额是无形之中削减了一些“诗礼世家”晋升的途径,二是这是增加霍云蔚权柄的事,三也是霍云蔚办事一向比较硬。
三条凑一块儿,他们俩先不对付了起来。哪怕贺州派暂时被钟源压住了不动,京派、南方士人派也各站一方,南人势弱但是霍云蔚背后还有一个皇帝。都打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人去管章嶟又封了个妃子?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这件事公孙佳是知道的,也知道肯定会有反弹,不过以她的推断,这事儿应该不至于闹得太大,一则比例上比较合理,二则缓缓推进,三则赵司翰本人也有这方面的意向,不应该带头闹事。
直到钟源一封书信送来,又有单宇那里整理探听的消息,公孙佳才了解了全貌——章嶟这个二逼!比她大外甥还蠢!他居然将“循序渐进”四个字忘到了脑后!在第一步不紧不慢的试探看底下没有反弹之后他就以为这事不难办,要求尽快推行!周廷作为霍云蔚的支持者,此时又重新活了过来,他是很乐意己派占优,好为自己的外孙争取地位的。
章嶟一拍脑门想显得自己是父亲的真正继承者,并没有辜负父祖盛名。周廷有私心,霍云蔚虽不愿意让周廷主事,但是自己也是想干出事情来的。
公孙佳看了信不由大怒:“他们在想什么?!简直应该把政事堂让出来,让普贤奴去做了!”
元铮听了这话有点想笑,问道:“霍相公不至于吧?”
公孙佳道:“他?他就是那大家子里最受宠的小儿子的脾气!野马一样,有人拉着他的笼头,他可太好使了。没有人能压得他服气了,他拉车就直往前蹿!怎么撒欢儿怎么来!”
公孙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现在,再没有那样一个人能好好使他啦……”
元铮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不管,劝他们各自克制,听不听随他们吧!总是要有这么一遭的,本来就不可能无人受损,只是这也太激烈了!”公孙佳拿定主意之后办事是雷厉风行,但是她做决定的时候却无不小心谨慎,一步不敢走错。看到这些人,仿佛与她长的不是一个脑子,她也就只有袖手旁观了。
公孙佳道:“不闹到我这里就行,咱们开始考试。”
雍邑是块新地,想找什么“旧族”都很困难,是极符合章熙心目中官员构成的一个地方。雍邑及附近就不是两代帝王关注的重点,章嶟也承袭了父亲的观点,默许了公孙佳在这里做的事,并未加干涉。
并且雍邑还有一个特色——武举。公孙佳领兵。又有备战之责,连边地的武举她也能通过枢密院与兵部共同移文政事堂,最后做这个决定。
有文武两途,比别的地方扎堆儿文官竞争压力要小得多,许多人就不去才考文而考武。对原本的“诗礼大族”冲击就变得更小,公孙佳一介女子为官,本是他们不太接受的,但是比较之下,竟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评。
主要还是比出来的,比起章嶟一天下三道晋升南方士人的旨意,公孙佳简直就是个活菩萨了。反正大家都是新到雍邑的,考就考呗,诗礼大族本也不怕考,莽夫自去考武举。考过了也不能立时做官,先扔去学校再学一轮。
这件事儿办得顺了,公孙佳的气才平了些。哪知单宇又给她送了个大礼包来——单宇告诉她,从宫中得到的可靠情报,赵家那个寡居的小娘子,就是赵朗有妹妹,被谢皇后召入宫中做了女官。
公孙佳看到信脸就变了!
公孙佳紧急召集了心腹,郑重议了这个事,比对待京城霍、赵相争还要重视。
彭犀道:“这……皇后选淑女相伴,也是对的。”
单良冷笑道:“君侯亲自到赵家求了许多次,他们都推脱,说是伤心过度不肯出来做事呢。”
彭犀道:“寡居在娘家的女子,这事儿恐怕是她父兄同意的。赵相公这是要相帮谢皇后了吗?您与赵相公本也不是一体。大臣为‘皇后’争取尊严是应该的,哪怕身死也是荣耀。可某一人,扶植‘谢皇后’您就要想想自己的立场了。”
“不管。他们既然觉得是件小事不必通知我,我也就不必为他们操心了!咱们干咱们的,把女学堂建起来,就设在兰庭吧!”公孙佳说,“如何?”
彭犀将“女学堂”三个字念来念去,长叹一声:“可。不过还请不要像陛下那样冒进。”
单良笑道:“老彭,你又不是不知道君侯,她什么时候没有成算了?嘿,想找个陛下那么傻的,也是不容易的。”
第281章 三年
“丞相是不是为了大娘的准备在做准备?”彭犀直接问了出来。
以彭犀之才,已看出来公孙佳是在要为女儿铺路了。
公孙佳之前是有任用女官的倾向,那时候更多的是考虑到“方便”、“与大族之间的关系”之类,且并不显特别着急,几年她都等得,现在这一出是从根子上解决来源问题。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公孙佳这路子不能说不对,不这么干,公孙家下一代被别人吃了绝户可就亏大发了。
公孙佳也痛快地承认了:“总要为将来做打算的嘛。都说我身体不好,即使好,再生一个,还是女儿呢?我这辈子接下来不干别的了?一大家子,连生七八个女儿的有的是,我可不行。跟天赌命?不,我要另换一张桌子,自己做庄!”
单良心道:原来“想过了”还有这一重意思,着啊!君侯自己就是一人之下,也不比男人差,生个女儿怎么就会差了?公孙家还是公孙家的!烈侯的血脉也还在。
彭犀则说:“正因如此,下官才担心丞相会冒进,这是关系到烈侯、丞相父女两代打下的基业问题。再冷静理智的人,遇到这样的问题都难免焦虑,恨不能立时办妥。纵然开始克制,后来或是因为别人一句话,又或者因为偶然一件小事,就急躁起来。”
公孙佳笑笑,将一方印推到他的面前:“先生说的很对,这样,这个你拿着,以后凡关于女学堂、女官、考试的事,你要觉得我冒进了,就不用印,我的令也就发不出去了,如何?”
彭犀吓了一跳:“这这、这是丞相的……印鉴?”
公孙佳点点头:“我信先生。”
彭犀郑重一揖到地:“下官不敢。且人贵在自制,如果您不是一个能够自我克制的人,拦得了一次也拦不了下一次。如果您是,那又何须下官多事呢?下官愿意尽劝谏的本份,却不能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