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道:“打小我也是这么被养大的,不碍事儿。”
容泓听傻了,惊骇地看着她,您打小能这么玩呐?这眼神太明显了,公孙佳解释道:“你就看到她在疯跑,没看到是‘我’在让她随便玩儿的吗?我小的时候喜静,也没见长辈撵着我非得爬高爬低跟人叽叽喳喳。她喜动,也不必就要拘着她非坐着不可。都是皮相。”
容泓有他的一套理论:“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要磨练心性呀。”
公孙佳反问道:“谁的规矩?什么样的规矩?她这一辈子有的是磨难。”
容泓微怔,轻声道:“女公子的将来,您已经为她铺好路了。”
公孙佳道:“难道先帝没有为陛下铺好路?陛下这一路走得,又何其艰难?天子尚且如此,何况于她?还是让她野一点吧,野一点,才能大方一点。”
容泓仔细琢磨她这话,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太明白,心道,我回去跟大哥一起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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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不但路上开心,回到京城也很开心。小崽子早已习惯了各种大场面,公孙佳回京还带了一群雍邑官吏回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在京中都有家人,还都家世不凡,对面来迎接的也是一大群。妹妹一点也没有被吓到,还咯咯直笑。
钟佑霖等人总算接到了公孙佳,一颗心落地,一旁赵俭也是奉了父命前来相迎。公孙佳对他们说:“容我先安顿下来,面圣之后再叫妹妹登门拜访。”
钟佑霖看到妹妹,内心十分欢喜,也不顾什么场合,伸手要抱过小丫头:“走的时候才那么点儿大,现在大了不少了!哦,普贤奴也回来了啊。”
余盛抽抽嘴角,心说,表舅真是个傻白甜呐!架不住运气好,福气大。老老实实给这表舅见过了礼。
公孙佳当即下令,官员雍邑官员在京城有家的,都回家不用留着了。在京城没有住所的,她给安排,反正她房子多。明天都不要急着出门应酬,等她的信儿。明天的早朝她就不参加了,今天先给章嶟报备一声,她打算明天早朝过后再带着这些人去面圣。
一切安排妥当,公孙佳在钟佑霖等亲友的陪伴之下回到了相府。
单宇见到公孙佳之后十分激动,面上虽然克制着,马头都被她勒歪了。好容易到了府里,单宇道:“您先洗沐更衣,妹妹的屋子也收拾出来了,在您当初住过的地方。”
妹妹对这里完全陌生,她也不怵,趴在钟佑霖的肩膀上四下打量,乌黑的眼珠子里满是好奇。钟佑霖听到她说了一声:“有点小。”低声说:“啊,雍邑房子新建的,当然会大一点。”妹妹好奇地问:“那我以后建房子是不是要更大了?”
钟佑霖道:“你想建就建。”
“哦。”
余盛之后,妹妹又找了一个玩伴。
公孙佳则已与赵俭谈妥了,主要是她说、赵俭听:“京里的事情我已听说了,转告叔父,我心里都明白。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都不能叫人看了笑话,更不能为人所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
话都让她说完了,赵俭唯有答应。
接着就是闭门谢客,收拾行装,告知各位亲友自己回来了,洗沐休息。期间,留守的人回报一些情况。
单宇问公孙佳:“为何不先见一见亲友,有个定案再面圣?”
公孙佳道:“那岂不是反把陛下摆在后头了?这个陛下,与太祖、太宗都不一样,他越受挫折你就越得给他些尊重。去,拟个奏本,明天求见陛下。”
单宇道:“您见陛下,还用上奏请见?”
“没看我这带着不少人回来了吗?要带他们面圣,不得写个本子吗?郑重些。”
元铮道:“他才选了一群庸劣不堪的人,你带这些人才来,他要更难受了!别弄巧成拙。哪怕他不往这上头想,那个吴选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定会下舌头的!”
公孙佳道:“他不敢。他已经把政事堂得罪完了,再惹我,姓吴的祖坟我都给它刨了!这一回的别扭十有八、九就是他闹的!不是他起的头,也是他浇的油。格局太小了,这么贱的招儿,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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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公孙佳就带着十几名雍邑的官员进宫,美其名曰:交差。
从章熙开始,她就着手雍邑,章熙巡幸过一回雍邑行宫,算是检查过一回了。现在又是几年过去了,得向章嶟再汇报一下了。
公孙佳的话说得很漂亮:“陛下总不肯巡幸雍邑,臣也只好带他们过来向陛下回奏雍邑种种。免教人说臣在雍邑躲清闲,什么事儿也没做成了。”
章嶟看到她回来就有点高兴,再一看人,虽然长得远近高低各不同,并不十分齐整,倒是人人都透出点能做事的范儿来。他说:“回来就好!”与公孙佳使出来的人打交道是十分省心的,因为他们的回答比经其他途径出来的官员听起来省力,这些人总是能给他重点,而不是长篇累牍地东拉西扯。
哪怕是容泓,也能给他报出一串精确的数字,告诉他:“各府、县配额若干,上等若干、中等若干……”没有过多的修饰。
章嶟吃过修辞的亏,比如地方官将灾情夸张得十分的大,什么赤地千里、灾民辗转哀号啦,什么不忍卒睹啦,他信了。完事儿两方政敌扯皮,被对方抖出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下雨少了一点,通过开渠、打深井可以解决。倒显得关心民生的章嶟一惊一乍的不像个稳重人。
章嶟对各人都有赏赐,甚至动念留下其中一部分人在京使用。他说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对公孙佳道:“你得给我留些可用的人。”
公孙佳道:“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怎么倒与我商议起来了?只要人尽其用,不空耗人才,我怎么会反对呢?”
章嶟喜道:“那就好!”
“可这样雍邑就缺人了,您也知道,雍邑兴建是为的什么,那个地方不能缺人手,得重选。那将来是我要用的人,我看不上的可不要。”
章嶟两手一摊道:“真有可用的人才,我早用了,何至于从你这里要人?”
公孙佳道:“那这样,让我寻些好苗子,起来也快,成不成?绝不循私,还是考试定人。”
章嶟笑道:“想到一起去了,我这儿也刚考出来一批。吴瀹主持的,你还记得他吗?当年你筛选燕逆属官的时候,就是他主持的考试。”
公孙佳心道,我什么时候让他主持过考试了?活见鬼了!不过她微微点头:“哦,我是下了令调他来阅一阅词句的,当年是移文鸿胪,都有记档的。”
章嶟笑道:“又不是翻旧账来!你这一路辛苦啦,给你们几天假,都好好地歇一歇,得空咱们好好聊一聊。”
公孙佳笑道:“好,正想歇一歇呢。”
公孙佳面圣一回,就把从雍邑带回来的人,被皇帝亲自从中抽了六个塞进了朝廷中枢。不但吴选才抬头的一点势力被压了,连周廷的南方士人都挨了一记闷棍。原本,霍云蔚在离京之前已引入南方士人之陆氏、苏氏两家,但是周廷占着来得早、有外孙的优势,还是个头头。霍云蔚一走,周、陆、苏就联合了起来,陆、苏二人可没有皇子外孙,他们比周廷清醒不少。
二人给周廷定计,您在担心什么呢?咱们干嘛不跟直接陛下合作呢?中间没有霍云蔚了,何不直接贴上去?光顾着跟赵司翰拌嘴有什么用呀?
周廷还是吏部侍郎,原本是想给光禄寺里安排一个自己人,啪,从雍邑飞来个人,还是个姓赵的,人还是章嶟亲自从公孙佳那儿要来的!
京派、贺州派毫发无损,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托关系送给她的。
面圣出来,升迁的人也都恋恋不舍,京城这滩浑水并不是人人都想蹚的。公孙佳道:“陛下把你们留下来,你们也要心中有数。你们的长处是做事,不要学着淘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