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道:“谁都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指望他能顿悟成个明君,就要趁他还没有完全昏透的时候,先把狼主给解决了!这样即使朝廷发生了什么动乱,也不至于被人趁虚而入。”
彭犀道:“下官还是认为国策没有变,可是情况变了,您要做什么还请尽快,将来必有一乱。以先帝大才,尚且不能保证各派平和,今上就更弹压不住了。陛下的打算就差昭告天下了,他要压抑旧族、抬举新人,要做个一言九鼎、乾纲独断的真天子。旧族也要吃饭,不但要吃饭,还要吃得好,他在砸旧族的饭碗,焉能不乱?太夫人归来,实在是件好事。”
公孙佳道:“我知道。”
彭犀道:“下官以为,丞相这些年的路是走的,且走得稳,但是还是差了最后两步——彻底平息边患、培养可靠的人才。这两步您都在做了,又都没有到不可撼动。平息边患本是贺州长项,有了梁平就不是不可替代了,他勉强合用了。人才有了,时日尚短。无论是保平安,还是谋富贵,兵、地、人、钱、粮都不可或缺。人第一、兵第二、地第三,有了这三样,也就不愁钱粮了。”
公孙佳道:“我会与陛下讲先出兵。除了出兵,还要继续截留北地的粮赋充实雍邑等地,此外要在各地再设社仓、义仓,以备不测。雍邑的官员,陛下许我再行挑选了。”
彭犀道:“可惜了,他们无论出身如何,都是见过雍邑从无到有的人,有些事只有经过、见过,才能想到。新到的人恐怕就没有这份心了。”
公孙佳道:“那就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些人也带好。”
彭犀道:“是。”想了一下,又说,“也不很难,哪怕吴选走了,咱们这位天子恐怕也……咳咳。”
公孙佳道:“所以这京城不能久留!我只担心这一仗打完,我便再也无法长驻雍邑了,还得回来京城与他们磨牙。”
彭犀想了一下,道:“未必。一则这一仗不定打多久,太祖、太宗时多少次反复?且又有一个梁平,陛下恐怕不会让他与您统属的。各自为战,就容易拖延。咱们的这位陛下,看似平庸实则别有城府。他的东西,您何曾看到他放手过?此其一。”
公孙佳点了点头。
“就算回到了京城,您挟大胜之威,对您而言京城也就没那么难缠了。此其二。”
“好!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咱们就尽早赶回雍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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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说到做到,与彭犀聊完,她就去见了章嶟,将自己对北方战事的规划与章嶟讲了。她单将梁平拎了出来:“我一直觉得他可惜了,早些年就说他很该读一点书的。不过现在有吴瀹过去了,吴瀹是读过书的人,应该能够帮到他一些。每个人带兵都有不同的打法,他那里我就不硬拗着他了,免得出乱。”
章嶟对公孙佳的态度很满意,公孙佳令人舒服的一点就是她很有分寸。霍云蔚的忠心当然是有的,章嶟从不怀疑霍云蔚的心,但是霍云蔚很容易过界,臣子过界,不是造反也是造反了。
公孙佳对其他情况的安排章嶟也挑不出毛病来,反正都跟他努力学习看的教材上写的如出一辙十分相合,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更高明之处。章嶟反过来请教一下:“要设那么多的仓做甚?”
公孙佳道:“方便。转运也方便,以后调兵的时候可以减轻一些负担。运送粮草要人伕、畜牲,这些人要吃饭,畜牲要吃草,路上就消耗了许多了。一站一站地往前递,省事,也免教民伕离家乡太远、水土不服。到时候再佐以就地筹集、商人运粮实边。这样朝廷的花费最小。”
接着说了她的计划,她计划在战争的最初阶段就要把战场推到敌境。一个事实就是,在哪儿打,哪儿受到的破坏一定是最大的,当然要尽可能在对方家里打。
章嶟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已订盟约,交好这么些年……”
公孙佳奇怪地问道:“他打咱们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顾虑,想打就打了、想抢就抢了。唔,好吧,我想想……唔,狼主算是篡位,只要他的故主家族有人向您求救就可以了吧?”
章嶟道:“当然!不过要先为两家调停,要让狼主迎故主后人,还政与主人家。”他的态度异常的坚持。
公孙佳道:“好。我回去准备。”
章嶟想了一下,说:“先等一等再动手,梁平那里也要准备好了才行。”又认真询问了梁平那里的情况危险不危险。
公孙佳道:“您担心吴瀹?”
章嶟轻咳一声:“阿宣又担心他。你知道的,阿宣一向心细,有心事憋着也不肯说,总是默默的受着委屈。可是这个吴瀹!他在京里也是白白荒废时光!唉……”
公孙佳道:“真要心疼她,您得安排她呀。指望吴瀹做甚?吴瀹是吴家人,淑妃如今是章家妇。还有梁平那里,军国大事不能为他一人等太久的。”
章嶟道:“知道了。”
公孙佳这才说要尽快回雍邑安排。章嶟知道,她的心结就是一定要平息北方,想一想这也是自己的文治武功便答应了。又额外添了一句:“你再看看阿宣去,与她说说话。”
章嶟对后宫的事儿,要说他知道吧,他又忽视谢、张、周的感受,要说他不知道呢,他对吴宣的处境又是门儿清。谢、张、周各有娘家宗族,只有吴宣,出身不好就算了,还只有一个不上不下的弟弟和一群年纪还小的侄子,整一个靠不住!章嶟有意让公孙佳这样一股势力显得与吴宣亲近,这样多少也能够起到一些震慑的作用。
公孙佳也不推辞,如他所愿地见了吴宣。
吴宣懂章嶟的好意,她也需要公孙佳的势力,待公孙佳愈发的亲近。她为妹妹准备了许多小孩子的物品,皆是内造,无论质地还是式样都是上乘。公孙佳很自然地收下了,却不与她说任何朝政上的话,只与她闲聊:“你这儿人多了些。”
“是,总觉得寂寞,人多了热闹。阿弟他……非走不可么?北方不太平吧?”
公孙佳连连摆手,道:“他的事儿我是不再过问了的,他是陛下亲自过问的人。这么些年,看你面上,我安排他多少回了?哪一回他坚持到底了?不等我安排下一步,他自己跑了,我是拿他没办法了。陛下的运气一向不坏,就让他借一借陛下的好运气,看能不能成事吧。”
吴宣想了想章嶟的运气,不得不承认章嶟的运气是真的好,说:“也对。”
公孙佳道:“我得回去了,你在宫里自己小心。有一件事,你要心中有数。陛下登基数载,三王年纪也都不小了,皇后依旧无子,该立太子了。”
立太子这事儿,赵司翰他们一开始不提,是因为谢皇后还年轻,立了太子再生个嫡子出来就麻烦了。现在谢皇后奔三十去了还没个结果,吴宣又圣宠不衰,三王在宫外长势良好,大臣们实已动了要请立太子的念头。
太子是国本,早立早安心。且三王一天比一天大了,其中一个还是周廷的外孙,为了不让他们有不该有的想法,也该早定君臣名份。
吴宣大惊,要说什么,公孙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心里有数就好。告辞了。”
公孙佳走得毫不留恋,吴宣呆立当场,咬咬牙,她大步走向偏殿,用力推开了门!里面,两个年轻的宫婢见是她来,飞快地站起身。吴宣冷静地看着她们年轻的脸庞,丰盈的身姿,冷冷地说:“你们两个,今天兰汤沐浴,准备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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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公孙佳还不知道吴宣已有了主意,她如今一身轻松,张幸、吴选都踢走了,自己人也往朝廷里放了,与赵司翰也没有翻脸添仇怨。她可以全力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出了宫,她就与赵司翰等人碰了个头,联署了请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奏本,奏本一上,也不管章嶟答应不答应,她就拖家带口踏上了回雍邑的路。
“这么开心吗?”钟秀娥与公孙佳坐同一辆车,好奇公孙佳为什么这么高兴。公孙佳一向比较内敛,情绪不太外露的。
公孙佳笑道:“嗯!”她托揌看着钟秀娥,用力点了点头。
完全可以想象,现在京城一定是炸了营。她也能确定,章嶟现在不会一口答应,谢皇后估计也不是特别乐意。这样扯皮的时刻,她却轻松地溜了,想想就开心。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反正家里放一个钟秀娥,她心里就仿佛有了点依靠似的。明明钟秀娥也不特别的厉害,对政局也没什么把握,她还是觉得安心。
两件快乐的事情叠加,兼之要回雍邑,她的开心是肉眼可见的。
京中,也确如她所想地热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