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章跑路跑得正是时候,女婿也拜相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果断就递了个请求休致的表章,章硕再三挽留,他还是跑得头也不回。赚够了“不恋栈权位”的好名声。剩下几个人的工作量就变大了,虽然江平章平时不哼不哈,日常公文他还是要批一批的、一般朝政也是会议一议的,只要不生病,当值也还是会到的。
现在少了他一个,公孙佳的病假请得都少了,延安郡王都不得不开始批奏本了。
章硕病倒的消息传来,延安郡王将面前的文书一推:“我也想病一病哩。”苦死了!他也想要休致,这破位子谁爱坐谁坐吧!几年了,就没一天是消停的!
霍云蔚已经站起来了,道:“皇后娘娘派人来说,看来病得有点重。”
延安郡王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我这老胳膊老腿哟~”捶着大腿站了起来。
其实延安郡王知道,他坐这个位子本来就是刚好缺个人,不指望他干什么的。如果宗室里有个什么能干的人,那是最好了,他下,让这个人上。延安郡王心里顶乐意自己儿子章明能继续坐这个位子的,他本就打算跟章硕提一提,探探口风。无论成与不成,自己心里都好有个数。而且这些糟心的事儿,他实在是办不来!他儿子正合适!现在只好等章硕病好了。
之所以在皇帝生病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还能够有闲心想自己家的那点小九九,是因为延安郡王不觉得章硕生病是什么大事儿!二十来岁的年纪,青年男子!生个病,算个事儿?
容逸也说:“还是去看一看吧,陛下近来心绪不佳。”伸手扶了赵司翰一把。
几个人直到跟前才发现事情比想象得要严重——章硕病得不轻,已经发起了高烧,嘴唇干得起皮。御医说是郁结于心又受了刺激,所以就病倒了,只怕有点重,还说他忧思伤肝。御医还是很急的,如果皇帝死了,他也得跟着殉了。
王皇后但凡有个一儿半女也不至于心慌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絮絮地说:“今天又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了!都怪那个那不长眼的东西,怎么什么话都往宫里带呀……”
公孙佳耳朵一动,问道:“什么话?”
王皇后道:“人我拿下来了。”
行,皇帝正烧得不清楚,正好审一审这惹事的人。带话的是个小宦官,小宦官的行动比宫女们要自由一点,一般跑腿出宫的事他们办得多。这小宦官还是比较伶俐的,在章硕面前比较有脸,章硕才让他出去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把皇帝给打探病了,小宦官又怕又急,带上来就哭了:“是外面,他们不说人话,陛下又要听……”
容逸道:“不打你,说,都传了什么话。”
延安郡王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话?不外是那些个难听的呗,什么运气不好,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妖孽,什么不孝子的下场,万一挨道雷可就闹成个天大的笑话了……之类的。这几年京城里的生计也颇艰难,谁心里没点怨气呢?逮着能发泄的口子就一顿狂喷,哪管说的是什么话?嘴上痛快就成了。
果然,小宦官学的也是这么些个话。延安郡王大怒:“就该把他们一体拿了!”
赵司翰道:“哪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干呢?”捂嘴,也得看怎么个捂法,确实有“大不敬”之类的罪名,行使起来也得看情况。太祖年代,有人骂皇帝,那全家都逮了都不冤。现在这么搞,不怕民怨沸腾吗?还嫌乱子不够多?
公孙佳道:“还是要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有怨言是肯定的,京城百姓的日子还不至于到那一步。”一句话提醒了延安郡王:“不错,这确实不太像京城人的作派!”他多少干过京兆,知道京城人这嘴毒是毒了点儿,说得这么直白还真不像。
章硕还没醒,王皇后与一个后宫林美人在照顾章硕,赵司翰道:“把公文搬取过来,就在这里办理吧。”容逸道:“也好。”公孙佳与延安郡王面面相觑,赵司翰道:“你们两个别犹豫啦,咱们从今天开始轮班,两人一班,五个人依次交替。”
公孙佳无所谓地说:“好。”章硕还能病几天呢?就这一阵儿,熬熬就过去了,且也正有事要理,一口气干完才好休息。她慢慢走过去问王皇后:“向后面娘娘们禀告了没有?别宫那里没透信儿吧?”
王皇后连连摇头:“还没有。我想着,总该先告诉你们一声。”
公孙佳道:“陛下应该没什么大碍,娘娘们年事已高,惊到她们就不好了。等陛下好一些了,再慢慢告诉她们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虽如此,到了晚间章硕也没醒,王皇后不安了起来。
公孙佳对几人说:“请枢密来一趟吧,别宫守卫是他在管。”别人可以不防,章嶟是一定要防死了的。赵司翰道:“好。”于是钟源也被请了来,听了之后便说:“诸王宅我也会留意的,宫中禁卫也让他们加紧。”
赵司翰道:“那倒不必,陛下正当壮年,你动静太大反而惹得人心不安,宫中禁卫倒是可以外松内紧。”
钟源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赵司翰与延安郡王先留下,霍云蔚、公孙佳与容逸回家。三人走出寝殿,容逸感慨道:“陛下也不容易。”
公孙佳道:“嗯。扛过去就成人了。”
容逸笑笑,问道:“你还好?”
“你不知道我么?老样子。”
霍云蔚道:“你自家小心,这个时候陛下病了,你再生病,难免会被人疏忽。”
公孙佳道:“还撑得住。”
公孙佳还撑得住,章硕却是实在撑不大住,他烧了两天才退,又昏了一天才醒。闹了三、四天,赵司翰拿的主意:“对外就说陛下在斋戒!”反正一年好几回祭天,沐浴斋戒是标配。大臣们虽有疑心,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政事堂也就挪到了章硕的寝殿里来办公,王皇后与政事堂一起,把寝殿、太医院、太药局等处也给控制起来,防止走漏了消息。寝殿里药味儿、檀香味儿等等混杂在了一起,公孙佳闻得不舒服,走出来透个气。
延安郡王趁机也溜出来找到了公孙佳,两人站在檐下聊天。延安郡王说:“有件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我看他们不成事儿。”
公孙佳问道:“什么事?”
“我一把年纪了,顶不住了,你看让大郎顶我的位子,能行吗?”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不太好办。您要真想,该早做打算的,先历练历练,履历上好看了,再进政事堂才好。咱们都知道表哥本事不差,但是他履历上没写就会有人反对。宗室任官本就有些限制,有点儿难。让他离开,这禁卫交给谁呢?”
延安郡王想说“岷王”忽然又觉得不太行,他说:“那我再想想,不过这样的话……”
“什么?”
延安郡王有个主意,赵司翰搞那么多各地选官选才的,咱们是不是让宗室们再考个试,让他们出去干点活了?他说:“你不是才,嗯,咳咳。”公孙佳看了他一眼,延安郡王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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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就有点那个要内斗的苗头。国家有事,正是用人的时候,公孙佳点了几个还挺能干的女官。要延安郡王说,干活儿是有一手的,其中一个叫凌峰的,延安郡王差点想问人家肯不肯给他当孙媳妇——能干呐!
想也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接受女官的。公孙佳自己都受了不少的闲话,不过她后台够硬、自己手也够狠立住了而已。凌峰可受了不少的排挤,同事去青楼寻欢,人家不是不带她,还带要带她去。做事的时候暗中给穿点小鞋,不问就不给说清楚一件事的所有要领。一件事让她做了大半,费了无数心力之后,把她给支开,让个混日子的傻逼同事拿了成果领功。等等等等,不可胜数。
凌峰也是个后台够硬、手也够狠的人,她不动声色先把事儿给办完了,证据收集齐了,先往公孙佳那儿一齐。
公孙佳就更不好惹了。证据都拿到手了,焉有不办之理?她花了两天核实了一下证据,又派人再去调了点卷宗、查了点别的东西。出手的时候把人都打懵了——她直接拿下了二十三人。还想做官呐?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