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亥时,少年披着一身浓重夜露与其他弟子自外头巡视回来,越过洞内结界,便嗅到了浓苦的药味。
火光照亮了半边洞壁,芙姝头发散了半边,面色沉稳又冷静,篝火的亮光将她的脸映成赤金色,光影潋滟在面颊上,像盛着一盏琥珀酒。
她怀中抱着安睡的小女孩,睫毛垂落,瞧上去困得要死,偏得手还在给身前正熬着药的砂壶扇风。
白术早靠着洞壁睡着了,芙姝还会时不时激灵一下,空出来的那只手拍拍女孩儿,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不哭不哭,痛痛飞飞一类的话。
荀卿瞧着她,感觉她的脸下一刻就要磕到砂壶上了。
他抿紧了唇,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若说她不冷漠,她连一块糖饼都不让他发,冷然地瞧着那些跪倒在雪地上的村民,催着他快走。
若说她冷漠,可是她自来到这里之后便一直忙着照顾那个女孩,忙上忙下,一刻都未曾停歇。
他悄悄来到少女身边,芙姝蓦然感觉到一股冷意袭来,她眼睫微颤几下,睁开了眼。
她抬头,眸光潋滟,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回来了,外面冷吗?”
少年望着她翕动的唇,咽了口唾沫,沉寂的心疯狂悸动,他想说冷,可是他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自己这颗疯狂的心便要跃出薄薄的胸腔,跃到少女的面前。
这完全是他想象中最美好的光景,若芙姝嫁的人是他,怀里抱着的是他与她的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鬻儿卖女……
望着这副光景,心跳愈发地快,少年张张唇,他忽然感觉眼前有些眩晕,心中悄然升起一丝罪恶感。
他在觊觎。
他在光明正大地觊觎别人的妻子。
此番恶念一起,少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在肉里,力道之大,几乎要掐出血。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微垂着头,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他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