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自然地道:“隔得远了看不太清,是叫曹盈是吧,阿慧你把我曾外孙女抱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平阳公主依言上前。
“她这是睡着吗,不哭不闹的。”太皇太后离得近了也看不太清,又未听见曹盈的哭闹声,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有,盈盈正看着祖母呢。”平阳公主脸上出现了些笑意:“盈盈生来便乖巧可人,不与我们哭闹。”
“得了吧,她怕是弱得没有哭的力气吧,我还是头一次见如此瘦弱的婴童,阿慧你可得好生照顾着,别夭折了。”
馆陶公主大咧咧地把伤人的话说了出来,平阳公主被她气得眼圈都红了,喉中没克制住发出了一个哭音,又匆匆低头咬住了唇。
“刘嫖,你说的是什么话!”连太皇太后都没忍住厉声斥她:“阿慧好生带女儿来与我见见,你就这么咒她的女儿?”
馆陶公主后知后觉自己说得过分了,她是不在乎平阳公主如何想的,却不敢惹火了太皇太后,连忙与太皇太后撒娇道:“娘,你知道我的,我向来快言快语,哪能是咒阿慧的女儿呢,只是想着让她好生照看着女儿,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太皇太后本板着脸的,但馆陶公主到底是她最喜爱的女儿,她心中有亲疏偏重,便也没有多骂她,只是安抚平阳公主道:“婴儿出生时弱些也不妨事的,好生请医师看过将养着便好了。”
“正要与祖母求这件事呢。”这话题顺到这里,平阳公主强抑着被馆陶公主勾起的愤恼,颤着声音道:“我平阳侯府的医师是个庸医骗子,诊不出盈盈的难受还要诓骗我。”
“竟有这等事?”太皇太后听了她的话也有些气:“那医师呢,可重重罚过了?”
“不敢惹祖母烦恼,已押去处罚了。”平阳公主知道机会到了,便央太皇太后道:“盈盈虚弱,我知祖母处的医师是最好的,往宫中一趟也想要为盈盈求一求医。”
“阿慧,你爱女心切是应当的,但母亲这里的医师还需照看母亲的身体,哪里能去你那里诊看。”馆陶公主插言阻挠,本已要应下的太皇太后便也没有立刻同意。
“所以我这不是将盈盈也带入宫中了。我不求医师往我平阳侯府,但请为盈盈看看,拿个药方也是好的。”
平阳公主将姿态摆得极低,馆陶公主被顶得有些说不上话来,只能没好气地道:“怪哉你会来看母亲,原来是早打算好了要谋求医师的啊。”
“外姑婆好生没道理。”一直旁听着的曹襄终于是忍不了她的咄咄逼人了,道:“您每每来宫中相陪外曾祖母,不也是阿娇表姑受了委屈,特意为她讨公道的吗!”
“你!”馆陶公主不意会被曹襄顶这一句,又不好与他争辩,只好转头向太皇太后道:“我明明是想念母亲才来的!阿娇常受委屈,她与我这作娘的说了,我不也就只能与娘你说说吗?”
“好了,嫖儿你也安生些,阿慧是你的小辈,你总拿话刺她做什么。”太皇太后分得清是非,但到底心还是偏的,便也只是说了馆陶公主这一句。
为安抚平阳公主,她又吩咐了宫女:“去请周先生来。”
平阳公主此刻已忍不住落泪了,虽尽力不发出声音,但太皇太后不良于视觉,听觉却是很好,知晓她在哭泣,便道:“周先生精研黄老之学养生之术,你且放宽心。”
一会儿,周先生便到了。
第7章 良医 太皇太后的提议
周先生是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只是外表看不大出来,浅灰色的头发不干枯反倒带些色泽。
且他走起路来也稳健不需人相扶,踏着双草履不缓不快地走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向她一拜,问道:“老夫人唤我来,可是有身体不适?”
“老身无碍。知晓先生精通岐黄,想要辛苦先生为我这曾外孙女瞧瞧身子。”太皇太后没与他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道。
周先生便顺着她的话看向了曹盈,稍打量她的脸色,观了她的神情,原本轻松的表情凝重了些。
“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平阳公主见他眉头皱起,心也悬起了,没忍住直接问了出声。
馆陶公主听了她的问话,本想出言相讽是个人都看得出曹盈状况不好,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太皇太后扯住了。
侧脸看去,太皇太后那一双半盲的眼正盯着她,神情严肃不许她再胡言乱语。
因而她只好收了方才幸灾乐祸,讪讪地装好心道:“周先生便直说与阿慧吧,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什么病症也是藏不住的。”
这话说得仍叫人生气,但平阳公主已经不愿放心思在她身上了,只紧张地等着周先生给出一个答案。
“这位小小姐心肺皆虚,骨子也弱,再加上她出生时便携着的寒气,这三者冲突在一块儿,一旦闹起来,怕是疼痛不休、难以忍耐。”
周先生没急着给出结论,替她把了脉,又稍摸了骨,这才叹气向平阳公主说了,最后为了印证自己的医术是否有误,又问道:“她可有哭闹过?”
平阳公主听他所说的话,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却也知道周先生应该是个确有本事的。
因而她略了曹盈忍哭的那一段,向周先生道:“是,盈盈乖着不哭不闹,唯独今日上午落了泪,怕就是疼的。”
得了她的肯定,周先生眉头皱得却是更紧了,仿佛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办,半天没有啃声,让等他下文的平阳公主又悲又急,可是又不敢扰了他思索,只泪珠一滴滴砸在地上。
过了好一阵,周先生才从思绪中脱了出来,见平阳公主伤心难耐,便安抚她道:“小小姐天生带着弱症,但也未曾再感病,公主倒是不用这么着急。”
“周先生。”太皇太后以为他是故意端着,便道:“那到底如何你便拿个法子出来吧,阿慧入宫一趟不易,你说与她,往后他也好有个章程。”
平阳公主听太后都已为自己说话了,自己也克制不住地道:“求先生予我个法子吧,便是单一张药方,为盈盈养身也是好的。”
“非是我不言,实在是小小姐这状况特殊,不适合用药疗,我也不能胡乱与你方子。”周先生无奈地解释道:“她是先天的弱症,真用药缓解了她一时的疼痛也是治标不治本,药性稍一重了就更弱了她的身子。”
“那若是好生养着,不叫她染病呢?”平阳公主听他说曹盈不适合服药,想到的便是尽可能让曹盈不染病。
“不可。”哪知道周先生听了她的提议,立刻就给否了。
见平阳公主面露茫然之色,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细细解释道:“就我这些年所观的例子,向来都是强练愈强,弱养愈弱的。”
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把他先前的忧虑说了出来:“只是以小小姐如今的年幼体弱,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让她强健,所能选的只有在小小姐的饮食上下功夫。”
要在饮食上花费精细功夫就不简单了,比不上对症下药来得快来得明显。
况且如今天下也少有人同时精于庖厨与岐黄,可以将二者结合的更是寥寥,更何况曹盈如今只是婴孩,所需注意的就更多了。
这本就是他自己揣测出的法子,旁人怕是都闻所未闻,随便选一人出来怕是倒害了曹盈。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