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卫青这一趟必是携刘彻的意思,让自己在以后的战争中充当战力。
得了大汉的便利和封赏,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一想到参与战争会弱化自己的实力,他就一阵烦躁。
赵信清楚地知道一点,无论是在匈奴还是在大汉,他能让人侧目的都是他所携部族的实力。
他培养出战士不容易,现在却将要被损耗,怎么可能让他心甘情愿。
想象着自己变得弱小的未来,赵信的脸更是阴沉。
只是没有解决方法,他也就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阴鸷的视线扫过舞姬和乐师们:“我有让你们停下来吗?接着奏乐,接着跳!”
崴伤了脚踝的舞姬闻言如听了宽恕,竟是强撑着站了起来,重新加入了舞蹈。
然而动作的压迫让她失去知觉的脚越发沉重难以拖动,她急得额冒冷汗,只觉得赵信的杀意似乎又一次朝自己奔来了。
通报声再次拯救了她。
大帐的幕帘被完全拉起,她正艰难地转起一个圈。
阳光耀目,让她晃了眼,逆着光她看不清两人的长相,却觉得眼睛有些涩。
她不配信仰匈奴人的神明,但却曾经偷听过他们关于神的故事,那能够将人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微笑着的神明。
积压在心头的压力似乎全要化作泪水涌出眼眶,但理智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赵信不再关注她,但她需要继续重复着自己的舞步,不能再有失误了。
卫青因方才与霍去病的对话,心里其实有底了。
用赵信的兵力必然是要用的,否则当真是在大汉的土地上白养他们了。
问题只在于要怎么用,而这就完全取决于赵信的表现了,卫青实际不用再考量选择。
譬如现在,自己向赵信提出刘彻征伐匈奴的主张,赵信如果主动表示参战的念头,至少说明他是有报国之心的。
只不过也如先前霍去病所说,赵信根本没有向着大汉的意思,所思保全的完全是他自己的部众。
即便卫青提出“陛下有意让赵大人一同为国伐敌”,赵信也是推脱“手下久未涉沙场,如今只是牧人恐无战斗力”。
彻底看清赵信的面目,可当着面卫青也不好在赵信的地盘和他撕破脸皮,只能等着回京直接拿刘彻的旨意让赵信出征。
至于之后如何部署,如果刘彻让自己来统帅,他就直接将赵信人马划在先锋一列,如果刘彻让别人去统帅,他就与这位同僚知会安排着。
拿定了主意,卫青也没再与赵信纠缠让他出征的事情,倒是让赵信误以为真的凭这三言两语的推脱就说服了卫青,不必损耗实力了。
喜悦下,他立刻吩咐上好酒好肉,又让乐师舞姬们为欢迎卫青跳得更热烈些。
卫青原本对乐曲舞蹈都没兴趣,毕竟自己的姐姐卫子夫就可说是大汉最优的舞姬出身。
但到底是耳濡目染,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他就察觉出了其中一个舞姬拖着一条腿跳,动作僵硬,怕是腿伤着了。
赵信当然也发现先前受伤地舞姬现在多突兀,嘴一撇就让侍卫将她从行列中扯出来,别坏了自己观舞的兴致。
舞姬却以为这是要杀自己了,今日已几度陷入绝望,终于被重压压垮,不管不顾地奔到了卫青桌前,喊着她从奴隶商人那里学到的唯一一个汉词求救。
那个词是回家。
第110章 脾性 你也别来改我的性子
一个陌生女人忽地以汉话大喊着“回家”朝自己这边奔来, 卫青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是否赵信有意安排了这一出来测自己的态度。
非是他多疑,实在是一番对话后,卫青已经认定赵信俨然是要在这里称王称霸不肯做事的态度。
此刻他对赵信的感观极差, 自然认为赵信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
但发现一瘸一拐奔来的那个女人, 正是自己先前发现伤了腿的,卫青又犹豫了一下, 没有拔出腰上别着的剑。
即便赵信真动了要反大汉刺杀自己的心思,应也不会挑一个开始就引起自己注意的女人。
卫青没有动手, 赵信却是脸色很差。
他倒不是怕卫青会误会自己的用意,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连一个舞姬都能不听自己的命令了。
见女人仍在挣扎不肯就范,他怒骂侍卫道:“一群废物,你们都是死人吗, 拉不动就用拖的,把她拖出去!”
舞姬被逼急了, 口中一连串求救的匈奴语便向卫青倾吐了出来。
可卫青并不通匈奴话, 只能通过女人的神情和这架势,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求救了。
明明看着五官外貌应是个汉国血统的女人,可偏偏不会说汉话。
卫青对她的来历有了猜测,推断她不是幼年就被掳掠去匈奴那里的, 便是出生在匈奴地盘的汉人。
但无论如何, 她在赵信这里的身份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奴隶舞姬。
自己没有立场救她。
卫青也曾身为家奴,晓得作为奴隶是连性命都只在主人家或高位者的一念之间。
他曾为此每日惶恐, 因此在他登上高位后也就没有再用过奴隶,家中侍从都只是用钱雇佣来的。
然而他一个人不用奴隶其实并没有能够改变什么,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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