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他还不是秦州府人士,是从盛京城来的,只是娶了个本地的媳妇。
“你亏了哦。”
就是喜春也没料到,万事撒手不管的黄夫人给她介绍了一桩买卖,要从她这里定下上百瓶儿的朱栾水。
出面儿跟喜春商定的是一位姓齐的货商,说是家中是做云缎作坊的,云缎以淮州缎最为有名儿,所制造的绸缎如云朵般清雅丽人,阳光下透着金光闪耀,像是水波涌动,叫人爱不释手,又以官家的夫人千金最为喜爱,上等绸缎甚至能采选入宫廷,供贵人们裁制衣裳。而这云缎当初便是从宫中贵人处流传到外的。
云缎以稀少为珍,出产不多,所出的云缎除各大作坊外,便只有盛京才有,就是在秦州府鼎鼎有名的周家都没搭上这条路子,没想到被黄夫人给介绍了来。
花水的买卖不小,但跟绸缎比起来就称不上大了,喜春有心开口,又不好叫自己显得太过急切了,招人轻鄙,便只得按捺下来,与齐货商谈起了朱栾水的买卖。
云缎以清丽出名儿,与朱栾水的清香微甜正相得益彰,早前淮州的云缎多是以略薄淡的熏香沾染,自关外而来的蔷薇水香气太冲,不符合云缎布匹的定位,齐货商是黄夫人娘家的路子,这回也是正巧在黄家做客,恰巧碰上了。
双方都有意,买卖谈得十分顺利。
朱栾水的价位比蔷薇水还便宜几分,这是大晋产出的新花水,目前只有周家铺子中有售卖,掌柜怕不好卖,货物要得少,对秦州府的夫人小姐们来说更偏爱香气浓烈的蔷薇水,朱栾水再三宣扬行情也不大好,齐货商这上百瓶儿的朱栾水得等上一两日。
齐货商也同意,双方便签了契书。
临走,喜春拉着黄夫人再三感谢,说下回要请她吃饭。
她先去了胭脂铺,叫花掌柜清点了目前铺子上所剩下的朱栾水,数出来一看才小二十瓶儿,还差得多呢,又叫花掌柜去联系联系,“定两百瓶儿,不,定三百瓶儿回来。”
喜春给朱栾水的宣传都想好了,把云缎和朱栾水一扯上关系,不愁卖不出去的。
世人谁不知云缎的名儿,云缎用不起,用一用沾染云缎的花水也可以的。
这三下五除二的,不就是当自己也用上了云缎?
相比喜春的高兴,花掌柜面儿上就带着难色了:“夫人有所不知,这朱栾水当日不止供给了我们周家的胭脂铺,府城另几家大的胭脂铺也收了样品,只有三家拿了朱栾水,我们周家倒是卖了几瓶出去,另外几家听说连一瓶儿都没卖出去,出货太少,作坊那边便先停了下来,夫人要得多,作坊那边怕是没有这般多。”
给他们供朱栾水的是专门制作胭脂水粉的薛家,从祖上起便精通药理,到了这一代却没有开药铺,而是开起了作坊,周家胭脂铺中所售卖的脂粉大多是从薛家作坊进的,别的也有从关外进购来的。
“我这边可是跟人签了契书要百瓶儿朱栾水的,花掌柜,劳你亲自跑一趟,找薛家的胭脂铺先把这百瓶儿的朱栾水给凑齐了先。”喜春先前心头的火叫花掌柜给扑灭了些。
按喜春所想,这朱栾水虽说在秦州府目前没打开路子,但只要把宣传给做好,总是能起来的,再不济还能卖到淮州等地呢,像云缎这种布匹就需要朱栾水来拱托,不愁没有销路的。
说卖不出去,那只是先前被思路给局限了,有了齐货商这一出现点拨,喜春觉得这朱栾水甚至还能走一走关外的路子,蔷薇水都卖到他们大晋来了,大晋的丝绸布匹茶叶也远销在关外,没道理他们大晋自己改良方子的朱栾水卖不到关外各国去。
喜春都畅想到做买卖到关外去了,却叫花掌柜这一说,顿时跟头上泼了冷水来一般,有些意兴阑珊的。
花掌柜亲自跑了一趟,倒是把所差的朱栾水给补上了,但提及后续就摇摇头,说薛家目前又在研制另一种方子,对售卖不好的朱栾水并不看好,已经有了放弃的想法了。
说白了,这是差银子。
薛家胭脂水粉多,有祖传方子在手,不时也要改良研制,进购大量药材,像朱栾水这等改良后的方子最后的效果也不尽如意的不少,白白亏了一笔投入的银钱,薛家对这些售卖不好的品类向来是一刀切,后续也不再投入大笔银子去维持。
喜春心里顿时转开了。
周家最不缺的是甚,银子。
喜春确实看好这朱栾水的前途,心里也有些想法,犹豫了没一会儿便叫人去给薛家下了帖子,她要亲自与薛东家谈一谈。
这可不是花掌柜去问作坊的管事定朱栾水这等小打小闹了。
花掌柜顿时迟疑起来:“这事儿要不要先问过了主子爷的。”她是担心喜春私自做主坏了两人的情分,甭看多少男子面上百依百顺的,却是不喜妇人挑战他们权威的。
他们主子爷看着就是高不可攀的...
喜春笑笑,“没事儿,他这早出晚归的,比我可忙多了,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周秉经常说她当家做主的,她这回就当一回家了。
她打定了主意,花掌柜只得不再劝,帖子送到了薛家,按一般人家接客也都是一大早的,家中也准备准备,薛家没这么多礼数,又回了话,问喜春得不得闲,若是得闲,下晌就可去商谈。
很是直接。
喜春午时后不久便带了花掌柜去了薛家,是薛东家和夫人亲自接待了他们,待客人一喝过茶,周东家就开口了:“我听说周夫人看上那朱栾水了?”不待喜春开口,他已经说开了,“实不相瞒周夫人,这朱栾水早前我们薛家也是很看重的,改良了方子之后又反复的制了四五次才有如今的成品,但是这水路子不好,跟那蔷薇水相比,在香气上确实有所不及,周夫人若是把主意打到这朱栾水上头,我劝夫人你还是放弃吧。”
他说得很直接,直接告诉喜春这个不挣钱,别花功夫。
薛夫人不得不为他描补起来,薛夫人和和气气朝喜春道:“你别见怪,他这人就是说话直,不大在外做买卖,更喜欢改良祖上的方子。”
这点喜春听说过,薛东家带着几个儿子已经把祖传的方子给改良了半本了。
相比那些把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供着敬着,生怕磕了坏了的,薛家这作风实在强悍。
喜春理解,“都说这朱栾水不好,但我却十分喜欢,不瞒两位,我府中一瓶蔷薇水都没有,早前只有熏香,如今尽数换上了朱栾水。”
“今日我才做了一笔上百瓶儿的买卖,谁说这水没行路的?”
“可这哪有时时这么大笔单子的,怕也是碰巧了。”薛东家眉宇倒是松动了两分,但却没有改变主意。
喜春也直接:“薛东家放心,我敢上门,自然是不愁这销路的。”
好一会,“也是,你们周家的营生买卖向来不愁路子。”
他们薛家要是有周家这份关系路子,早就自己开铺子了。
喜春也没解释这买卖不是走的周家的路子,只道:“所以薛东家你放心吧,这朱栾水好着呢。”
许是有了周家做保,薛东家再三考虑应承下来,却要求先签一个契书,“这朱栾水制成所耗费的材料实在巨大,我们薛家目前已经投入了另外两个方子上头,若是耗费大笔银子进了材料制成,你们却又反水不要了,我们薛家可损耗不起这等损失。”
所以说,谁说说话直的人就没点脑子呢,薛东家到底是做买卖的人家,在这上头是不会吃亏的。
“行。”喜春本以为薛家连翻改动方子后,再进购大批的朱栾水材料会捉襟见肘,已经有打算给薛家又做一笔买卖的,但薛东家只字不提,只怕打了水,看来薛家还有余力呢。
当即就签了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