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缎多难得,京城的王公家里倒是不缺,但像他们这等人家,就是够都够不上的,这就是连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了,有的人家不缺。
刘夫人自己都没有一身云缎制成的衣裳,只有一块儿早年在京里得过的一块儿手帕,如今还时不时拿出来呢,哪里会嫌弃这两批云缎的,当下就接了来,“这已是极好的了,据我说知,有不少得了云缎的人家还能放上好些年传给下边的儿媳闺女呢。”
大晋绸缎面料繁多,却只有一种云缎能有那行走涌动的水流波涛的光芒,尤以在阳光充足之时,在角度的映衬之下,造成七色涌现的瞬间,为此被列为绸缎之首,一匹便是十分珍贵的了,多少人都舍不得,便存着。
喜春就是舍不得的人之一。
刘夫人对喜春向来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就更是热切了,几乎把人奉为上宾一般,又是命人送了热茶,又是瓜果点心如流水一般送上来供她享用,“还是周夫人你们周家路子宽,这可是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了。”
喜春不敢当,“我们商户人家往来的也都是商户人家,也是正巧碰上罢了。”
云缎送到了,喜春略坐了坐,便告辞了,刘夫人挽留再三这才亲自把人送到二门儿。
出了刘家大门儿,喜春就去赴了黄夫人的约了。
黄夫人把重心放在了铺子和儿子身上,学着喜春,也请人给儿子画了不少小像制成册子,平日没事就翻一翻。
这回没约在城里甚茶坊酒楼,而是约喜春去了城外,说是要带她去做好事,一起的还不止她们,喜春还见了不少的富贵夫人们。
城中的夫人们也是热衷于做好事儿,发发善心的,都说商户人家挣的银钱太浊,一旦发家了后家中的夫人就喜欢到处施米施粮,捐捐香油钱,捐香油钱是在寺里,施米施粮是给城里城外的穷苦人家,还有粥棚呢,就设在城外。
喜春没发过善心,这还是头一回。但她不是没有,一听黄夫人说了原委,没成拒绝就来了的。
十来个夫人早就约好了地儿,早前黄夫人说要带个夫人来,都没拒绝,等人一到,一见了喜春,满场的夫人们都诧异得很。
喜春不是拘在后院的女子,早前这些夫人们也不是没想跟她打好关系,约着出来一块儿做做善事,但喜春来去如风,整日在外头谈买卖,在时间上跟他们对不上,且城中流言多,谁不知道周夫人是个厉害的,一来二去也就歇了这心思。
有人悄悄拉了黄夫人到一边儿,小声问,“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黄夫人笑眯眯的:“不是你们说想认认人的?周夫人手头宽,咱们做善事不正需要么?”
话是如此,人又来了,一群夫人推了推,推了个人出来给喜春介绍她们做善事的仪程。
骆氏脸上不大好看,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喜春见了她,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头也十分惊讶。
只见过一面儿,但骆氏给喜春留下的印象早早就定了形。目下无尘,高高在上。
哦,如今还得添一样了。
还做善事。
作者有话要说:话有正反,人有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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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骆氏有府城官家千金们独有的特性, 见了他们这等商户都是恨不得把眼长在头顶上头的,觉得他们不通笔墨,满身铜臭。
官家千金们有官家千金们的圈子, 他们商人妇有商人妇的圈子, 向来是互不过界,过玩过的,骆氏的出身按理应该是在千金圈子里的, 但她现在不但出现在商人妇的圈子里,瞧着这模样在里头还并未受排挤,被这些夫人们已经接纳入了其中的。
骆氏扭捏了好一会儿, 在夫人们的目光下, 朝喜春走了来,仍旧臭着张脸, “我们平日一旬做一回善事, 逢初一十五去寺庙里捐香油钱, 余下的就在城外施粥施粮, 若是定下了时间, 就是天公不美也要做完。”
她抬着下巴, 眼里仿佛在问,你做得到吗?
喜春笑笑, 没理会她的挑衅。
骆氏见她笑眯眯的, 但就是不吭声儿,心里又气了,但她自幼教养摆着, 对着人时,那眼仍旧像是长在头顶上一般,嘴里就跟背书一般说了起来:“每回由大家一起捐钱, 得来的钱买米买粮来施粥,去寺庙里捐钱就由自己负责,这一回我们就是在城外捐粥米,你头回来,领个心意先在旁边看着就是。”
“行。”喜春这回倒是应了,她原本也打算先看看,看看她们这善事到底是个甚流程来的。
夫人们来得早,这会儿日头升起,棚子上盖着盖子,倒也晒不到。她们做善事显然是有些年头了,粥米刚摆下没多久,就有从四面来的衣着破败的人端着碗排起了队。
喜春心头不由一动。
城中歌舞太平,却在许多看不到的地方,仍旧是有许多吃不上饱饭的人。
人群里,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却衣着整洁的妇人在队伍里十分显眼,她手中端着大盆,确切的说是提着个桶,跟其他排队的满身脏污的人相比,实在是像极了城里的普通妇人。
黄夫人见她看着那中年妇人,与她解释:“这是城里育养院里的袁婶儿,她是来给育养院里的老弱妇孺们打粥的。咱们府城的育养院原本是安排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后来又收容了许多婴孩儿,袁婶儿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些老人便帮衬着照顾,把孩子们养大。”
喜春见那袁婶儿一人提着个大木桶走了,步伐踉跄,却两手紧紧抱着那木桶,下意识开口:“那些粥够吃吗?”
黄夫人一怔,似是从未想过一般,“应、应该是够的吧。”
“袁婶儿平日还带着几个能走动的老人和稍大的孩子去城外采些野菜,果子,吃不完的就晒干了等冬日当菜干,衙门每月里也会给一笔银钱的。”
喜春看了看排队的人群,笑笑,没说一些一些粥并着野菜果子的哪里能饱腹的,“育养院近吗?”
“不远不远,就在挨着城门的院子里,你这是要...”
喜春点点头:“我去看看,这里你帮我说一声儿,平日里我还有事儿,许不能次次都来的,只银钱却是可以多捐一些的。”
黄夫人应下:“行,我明白你意思了,你去就是。”
喜春便带着巧云两个去了黄夫人口里的育养院。离城门确实不远,只离了两条街,街道干净,平日有守城兵士们在不远,这里倒是干净宁静,破破败败的土墙头里还传出孩童们嬉戏的笑声,声音里尽是满足,还有年迈的老者担忧叮嘱。
门开了,袁婶子满面笑容的端了木桶出来,桶里的米粥已经打完,水米被勺尽,正要端了木桶去洗漱,一见她们立在门口,脸上的笑收了收,添了几丝拘谨,“这、这位贵人是有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