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冬奴喘着气推开她,说:“我没事,先去前院。”他说着看了跑过来的几个小厮一眼,都是他很熟识的几个面孔,以前全是跟着燕怀德的人:“老爷的灵枢……安葬了么?”
几个小厮都跪了下来,其中一个伏地哭道:“本来是打算先停在灵堂里不发丧,等着少爷回来的。可是前去送信的人去了几拨儿,都不见少爷回来,所以就……”
冬奴忍着眼泪握紧了桃良的子,说:“去宗庙。”
几个人慌忙带着冬奴去了宗庙,亲自给燕怀德上了香。冬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刚才还一直忍着,一见了燕怀德的灵牌,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桃良和嘉平也是跪在后面哭成了一团。
他们正哭着,外头突然传过来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叫道:“冬奴,冬奴回来了么?
冬奴猛地从地上直起身来,等他回过身的时候,老夫人已经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冬奴立即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了老夫人的双腿,哭道:“我爹……我爹他……”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的宝贝孙子,你回来的怎么这样迟,连你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老夫人已经像个苍老的妇人,脸上老泪纵横,哭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祖孙两个哭成一团,旁边的人也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冬奴噙着眼泪看了外头一眼,哭着问:“我娘呢,她不知道我回来么?
老夫人抹着眼泪摇摇头,说:“你娘在你爹暴毙的当天就落了发,出家做女尼去了。”
冬奴更加吃惊,老夫人叹道:“你去看看吧,她如今就在后院的佛堂里头住着,已经数日水米未进了,不过如今好了,你回来了,好好劝她保养身体,你娘见了你,就不会一心想着寻死了。”
冬奴又从佛堂出来,一路往后院而来。燕夫人体弱多病,多年前就已经皈依佛门,这些冬奴都知道,可他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他娘会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入了佛门。他来到后院里头,发现院子里伺候的只有两个小丫鬟,他刚进了远门,就见有个女子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是阿和,看见他,眼圈一红,立即跑了过来,行礼说:“少爷,您回来了……”
冬奴瞧了一周,问:“这里伺候的人怎么这么少?”
阿和红着眼眶说:“少爷有所不知,自从老爷出了事,外头就传言,说咱们燕府已经朝不保夕了,少爷也知道咱们要是被抄了家会是什么下场,那些下人都怕了,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那些家生的奴才。夫人看着他们可怜,所以发了话,烧了他们的卖身契,想走的也都让他们走了,如今府里只剩下这十几个人了。”
当年他们燕家独倾天下,是何等的繁华昌盛,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冬奴红着眼眶问:“我娘呢?”
“夫人在佛堂躺着呢……”阿和突然哭了出来,说:“少爷快去看看吧,我看夫人她……她……”
冬奴一听,撒腿就朝佛堂跑了过去,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妇人病恹恹地躺在榻上,面色已经枯黄,看不出一点当年贵妇人的风采了。冬奴心如刀绞,跪在榻前叫道:“娘,我回来了……”
燕夫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时候神情呆滞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侧过脸去,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冬奴上前握住她枯疲的双子,哭道:“娘,是我,我是冬奴……”
燕夫人握紧了他的子,只是一个劲地流泪,良久才说出了一句话,说:“冬奴,你爹他……已经死了……”她说罢又无声哽咽了起来,多年的夫妻情深,直到此时此刻冬奴才感觉地出来。他握紧了燕夫人的手,说:“可是我还在呢,娘,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我已经不中用了……”燕夫人怔怔看着他,缓缓地说:“冬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活着纵然比什么都重要,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要记得宁为玉碎,不会瓦全,不能丢了祖宗的颜面,知道么?”
“儿子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把咱们家重新振作起来,您也要好好的,娘……”他说着赶紧从怀里将燕双飞给他的信拿出来,说:“这是姐姐给娘写的信,您快看看。”
燕夫人已经没有了力气,冬奴哭着将信拆开了,递到燕夫人的眼前。燕夫人怔怔地看着,泪珠子一滴滴掉下来,冬奴瞧出了她的异样,余光朝信上一看,却瞧见了“女不久矣,就此绝笔”几个字,心下一颤,手里的信就飘落了下来。燕夫人闭上了眼睛,说:“老夫人就交给你了,你要替爹娘好生侍奉。娘的大限已到,出家之人,只求死前六根清净,你出去吧。”
冬奴伏地而泣,哭道:“儿子不走,儿子不肯,看哪路神仙敢把娘亲接走!”
燕夫人闭眼哽咽,说:“我生前还能见你一面,此生已无遗憾,你爹爹已经在前路等我,我不能迟了,你……你快走吧……”
“我不走……”冬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趴在地上痛哭。他仿佛已经预感到死神已经来到了榻前,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浮上他的心头,刺得他喘不过气来。阿和哭着走过来,说:“少爷,你就圆了夫人这个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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