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她言语,南株洲亮起两点微弱的光芒,阮慈侧耳细听,惊道,“这么远都还能听到阵破的声音么?”
正说着,只见那两点微光和宋国上空狂舞的水灵相合,顷刻间便卷成了一道漩涡,往高处袭来,犹如狂风一般,将谢燕还和阮慈卷得上下漂移,阮慈手舞足蹈,只得抱住怀中宝剑,才安下心来。谢燕还体内有一道黑影往前一步跨出,面孔隐约是她男身的模样,那黑影蓦地来到阮慈身后,从背后握住阮慈的手,柔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阮慈,不过,后悔也没有关系,到了那一天,你只需知道,我早已经原谅了你。”
阮慈身不由己,随着那黑影的动作缓缓拔出东华剑,指向天穹,谢燕还立在棺头,回首望着她,长发衣袂在空中飘飞吹拂,狂放到了极处,她微微笑道,“我很喜欢你,凡人阮慈,但愿我回来的时候,这柄剑仍能在你手中。”
那黑影笑道,“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也让你瞧瞧这东华剑真正的威能。”
他原本握着阮慈的手,助她拔剑指天,此时微微侧过手腕,道了一声,“收!”
东华剑剑身光芒一闪,刺入阮慈眼中,她恍惚间仿佛看到琅嬛周天所化星辰在虚空之中遨游,内中洲陆却又纤毫毕现,乍然间四方洲陆之中,无穷远处,似是有许多声音同时惨叫,自剑身发出,万千灵光在周天四处亮起,犹如流萤扑火一般,向东华剑扑来,只一晃眼便纷纷没入剑中。
“谢燕还,你敢!”
那窥视他们的十数人中已有人张口怒喝,声震洲陆,化为无形音波滚滚袭来,中央洲陆那擎灯巨人不知何时再度现身,举灯往谢燕还照来。谢燕还仰首狂笑,朗声道,“我又有何不敢?”
她举手一挥,那黑影握着阮慈的手,举剑往上一送,三人身形一阵扭曲,音波、光波穿身而过,却似乎只是击破了一层幻象,两道法宝灵波、下方水灵气所化的灵气漩涡,乃至这一剑,全都击在了混沌障壁之上,轰然巨响之中,将那障壁破出一个不断扭动的五彩孔洞,似乎只有薄薄一层,却又似乎长达几里,不见洞口。
谢燕还倒背双手,更不犹豫,一步迈出,她身周上下蓦然被一层极细小的无色火焰笼罩,火苗扭曲,将她衣袍燃起,谢燕还每走一步,那火苗就更旺盛一些,阮慈身后黑影松开她的手,遥遥往洞中扑去,一扭身便出现在谢燕还身后,环抱住她,黑气大放,和那火苗抗衡。
阮慈再无支持,往下落去,那子母阴棺原本停在当地,此时打开棺盖,吐出子棺飞往阮慈身下,将她托住,母棺微微一晃,也如同黑影一般,眨眼便出现在谢燕还足下。
阮慈趴在棺盖上,大喊道,“谢姐姐——”
谢燕还回首看她,容颜笼罩在一片蓝火之中,无悲无喜,犹如一具女尸,诡谲靡丽之至,阮慈看得呆了,忘了本要问出口的话语,只喊道,“你为什么要出去——”
谢燕还嘴角牵动,似要回应,但蓝火受此牵引,火势大盛,她的身形被烧得越来越薄,和黑影一起,片片化为飞灰。
狂风吹拂而至,阮慈被吹的翻翻滚滚,抱着子棺没入水灵漩涡,眼前景色变换,混乱一片,隐约间还能望见谢燕还的身影,依旧披着那件紫色男袍往前飞去,洞口已在前方,隐约可见天魔滚滚,往内窥伺,母棺棺盖滑开,谢燕还双手结印,往棺中躺去,恍惚竟是阮慈在棺中初见她的样子。
下一刻,她又睁开眼,冲阮慈微微一笑,和气地道,“别怕,王盼盼会照顾你的。”
“我这次出去,是要找一样东西——”
棺盖合拢,玉棺无声无息滑出洞口,五彩通道一阵扭曲闭合,阮慈再看不见幻象,尖叫声中,抱着小棺材和东华剑旋转下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9章 盼盼登场
“我这次出去,是要找一件东西,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找东西就非得到别的大天中去找吗?你还能回得来吗?”
“别怕,王盼盼会照顾你的。”
“王盼盼……王盼盼是谁?”
阮慈揉了揉眼,撑起身子先摸了摸胸口——宋国百姓,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木符,她一时间还没想起,那所谓火瘴之力,不过是水灵被隔绝在外,天地循环不畅滋生的一股戾气,现在大阵已破,五灵流转,火瘴也就自然而然消弥不见了。
想到这里,阮慈不禁一笑,但旋即又有些诧异:这其中的道理,其实也没人解释给她听过,不知怎么她就能猜出来,而且还如此笃定。好像一梦过后,心里多了些什么。
她自小命运多舛,也养就开阔心胸,阮慈仔细寻思一会,未得线索,也就放下此事,她将木符扯落,不过却并未丢弃,而是连怀中那些木牌一起,好好地收了起来,阮氏族人泰多尸骨无存,这便是亲眷们留下的唯一念想。
“这是在哪里呢……”
这才是眼下最迫在眉睫的问题,第二个也异常现实,“该怎么把这阴棺带走啊。”
阮慈游目四顾,见此地四处凹凸不平,四处都是怪石,远方崇山峻岭,毫无人烟,不禁亦喃喃地道,“这到底是哪啊?我……是不是已经到了宋国以外的地方?嗯,不对,这里应该还在南株洲三国境内。”
她会这样说,自是因为昨晚曾在谢燕还身边看到过别国的样子,宋国因无水,室外寸草不生,崇山峻岭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但南株洲其余国度,无不是绿意盎然,和此地形貌有很大的差别。
那柄东华剑躺在她身边不远处,阮慈将它拾起,试着拔出,剑鞘一动不动,阮慈也不气馁,先撕破裙摆为绳,将东华剑系在背上,突地又想道,“这柄剑光秃秃的,没什么剑穗、剑绳,也不知道谢姐姐怎么把它背在背上的,难道……是运功吸在身上的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但怀中木符磕碰出声,又令阮慈笑容淡去,她绑好长剑,试着走了几步,这柄剑几乎比她半人都高,却轻如无物,阮慈背着还算方便,但自忖却绝不如谢燕还负剑那样潇洒好看。
“我还能再长的。”她自言自语,“起码再长几寸罢,和这柄剑也配衬些,背着剑的时候,剑尖就不至于垂在屁股下面,不然坐下来很不方便,剑柄也不会比头还高,如今瞧着太滑稽难看了。”
正这么说着,背后一轻,原本和她发髻磕磕碰碰的剑柄似乎突地矮小了下去,阮慈伸手一摸,果然,东华剑似是变得短小了许多,已不像刚才那样难以背负,她不禁大为雀跃,叹道,“原来这就是仙家的法宝。”
有了东华剑的例子,那小孩棺材一般大小的子棺,阮慈便也觉得可以如数办理,她爬到子棺边上,抚着白玉棺壁,念念有词,“变小些,变小些,我把你装到袖子里带着走。”
子棺一动不动,阮慈念了十余声,毫不奏效,她泄气地拍了子棺一下,怒道,“累赘东西。”
抚着不动,她这一拍,棺盖倒是一颤,里头传来一声大‘喵’,有些气急败坏,仿佛狸猫埋怨主人喂食不够的声音,有个稚嫩的声音自棺中响起,“累赘东西?阮慈,你一点没有良心,昨晚不是我,谁把你带来这里?”
阮慈眼睛一亮,在这荒郊野外,能听到第二个声音,她安心多了,叩棺问道,“是王盼盼么?王盼盼……你就是我养的那只大狸奴么?”
王盼盼在棺内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哼,我可不是谁的奴才,我也不是你养的那只小猫儿,让我多睡一会,救你真是困死我了……”
“你若不是狸奴,狸奴又哪里去了?”阮慈在棺外问个不住,她倒抽一口凉气,“啊!你该不会是把它吃了吧!”
她又握嘴道,“啊!或者,你吃了它的魂儿,附了它的身——”
阮慈素来问题最多,王盼盼不回话,她自己都能演出一台戏来,在棺壁旁一惊一乍,王盼盼被她问得气急败坏,大叫了一声‘喵’,“吵死了!你等一会!”
棺中蓦地安静下来,不片晌,那小棺材渐渐亮起,里头现出一只盘成一团的小狸影子,看着的确比阮慈的狸奴要小了许多,阮慈定睛看着,正好奇时,眼前一花,只见山脚下不知何处奔来了一只狸花猫,脚下生风,从她身边擦过,往棺中直扑了过去,化为虚影穿棺而入。
阮慈浑身一个机灵,仔细看了看王盼盼,它的身影微不可查地凝实了一分,若不是阮慈已经开过天眼,几乎看不出分别。正细看时,十几只狸猫不知从哪里跑来,花色大小各异,全都跳入棺里,融入了王盼盼的身形之中。
她的狸奴当时为什么要跳入小棺材里,阮慈如今算是明白了,她不敢再打扰王盼盼,只扳着手指算道,“一头,两头、三头……嗯,能有几头呢?怕不是要有一百多头?”
“真是个乡下丫头。”
王盼盼却在棺中嗤笑起来,“百多头?”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