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在影中沉睡,浑浑噩噩,不知时日之过,直到被阮慈目光投注,方才有些微清醒,这等神通,不是燕山功法所能办到,否则魔主定然会将修士魂魄作为某种手段运使出来。既然从古至今,从未有如此神通,那么便可以推断,这是白剑传授给谢燕还的神通,甚至可能是她借助自己和青剑的因果联系,悄然将自身道韵借由东华剑施展,这才能将真灵束缚在此。而她的大道,可能是毁灭类大道和幽冥类大道的交叉,亦是带有浓厚的旧日宇宙遗痕。
本方宇宙开创至今,修士都不能转世,也是因此,造成虚数极度旺盛,久而久之,宇宙失衡的速度或者会比众人想象得都快得多。而想要重开修士转世之道,却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阮慈已旁观过当日命运道祖和洞阳、风祖对答的画面,隐约可以感应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只觉得其中道祖博弈,着实是玄奥难明,便暂且放到一边。只是将这些真灵一一看过,这些剑种生平大略,便在脑海中模糊呈现。
其中也有元婴境界的真灵沉睡,倘若她愿意,还能寻到时间灵物,回到太一宫中,想来还能再以意修之法提升自己的修为,但阮慈此时已有足够资格从心所欲,她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潇洒写意,笑道,“虽说会损些剑意真灵,但得我心喜乐,还是划算。”
言罢,她并指如刀,将剑身寸寸抚过,太初道韵一寸寸染白了剑身,东华剑在各个维度中都显得更加锋锐,而在那幽冥维度,一丝隐晦道韵,被太初道韵捕捉炼化,剑影中的诸多真灵刹那间当即惊醒,正是仓皇四顾时,却只见天际有一白衣少女,对他们含笑点头。
刹那间,前因后果,已是了然心中,这些真灵或是怅然长叹,或是依依不舍,但却都亟欲离开此处,他们陨落已久,除却一二修士,还得亲人用秘法保存躯壳之外,其余人已有强烈的思归之念,欲要回归虚数大海。一时间思绪纷纷,向阮慈传递而来,光芒直闪,真灵中那若隐若现的人形更是满脸的祈求之色。
阮慈吟道,“宇宙随流任尔去,一点灵明欲向谁?去罢!”
她将剑身一抖,只见那束缚轰然破碎,乍然间万千真灵,犹如彗星,从剑身中纷纷涌出,向着北边投去,仿佛白日焰火,动静虽然不大,但气势场中的剧烈变化,却令所有修士都为之一颤——气势场中,在一瞬间便多出了万千点东华剑真灵碎片,向着北方而去!
这些东华碎片,和修士真灵紧密结合,只有被阮慈通过意修之法彻底炼化,方才能吸纳其中的东华残余,这些真灵未经炼化,自然是将东华碎片跟着带走,待到真灵本身汇入忘川之后,方才留在忘川河之上,在无形中遵循本能,缓缓飞往北幽洲,进入琅嬛周天的凡人轮回,随意寄宿未出世的真灵。阮慈如今解放了所有剑种真灵,不但东华残余从此只能再度设法收集,东华剑威能有损,也意味着琅嬛周天内会重新出现无数剑种,亦是潜在的东华剑主人。
如今各方势力,原本无有选择,只能承认由她执剑,此后却不再是这般局面,这且不说,那些天外修士,难道就不会心动吗?倘若他们也能扶助剑种,将来……将来会否在机缘巧合之中,能有那么一丝得到东华剑,令洞阳道祖盘算有缺,又或是助其成就大业的可能呢?
只见那万千飞星,横越天际,迫不及待地投入北方那晦暗天空中一条若隐若现的长河,又有数道虚影,在阮慈周身徘徊不去,直到阮慈发出几道灵炁,携着他们投入远方。天下间无数修士,都怔然观望此景,更是望着这任意妄为,丝毫不为自身打算的剑使,不知她为何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剑种重现人间,最受损伤的,当然是她!
但白衣少女负剑望天,见那万千流星,却是怡然而笑,她目光纯净,轻声说道,“真好,真漂亮,真自由。”
而天外通道之中,不知何时,已是有一名洞天化身,向瞿昙越恭敬问候,随后穿渡甬道,没入人间,在空中化为人形,冲诸般同道唱喏行礼。他身后是荧光点点,接二连三,不曾断绝。
第370章 心外无物
能通过瞿昙越处的洞天化身,其来意便是还有隐瞒,也不至于完全不存善机,不过以策万全,还需由修炼过感应法的大能修士仔细观照,再让莫神爱来以神目观看透彻,确保其并未藏有自身都无有知觉的因果,方才可以在琅嬛周天中自行寻找机缘。莫神爱还在金丹境界,分身无术,如此一来,便只能由阮慈化身陪伴朱羽子前去寻找太一宫山门。比元山之行到了如今,已是告一段落。这巨虫是否有真正重炼法体,和本方宇宙规则完全融为一体的一天,还要看朱羽子能否顺利拜入太一宫门下了。
除却阮慈化身和朱羽子一道,往中部而去,莫神爱被太微门遣使接去扶余国之外,上清门余下三人协助门内遣来的其余弟子,将这黑石洞穴封锁妥当,又在比元山外布设大阵,也就功成回府,此次出游,三人都是大有所获,齐月婴了悟道韵,前程更是宽广,才一回山,便被七星小筑派人接走,回去闭关,显然要将其往元婴境界栽培。而迟芃芃也是如此,得见上层境界,又在比元山中得了不少凤凰明砂,欧阳真人自然也要悉心栽培。
至于秦凤羽,更是大有机缘,金丹已然圆满,便是没有在比元山一事中出面,所得也是极为丰厚,她身受浑浊血气,捕捉涅盘道韵,所得填满了金丹修为,尚且还有余韵化为珠钗。可想而知,其往元婴境界,应当是一路坦途。只是随剑使出行一次,三人便都是元婴有望,只有林娴恩含恨陨落,这般造化,已是令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捉月崖越发炙手可热,终日都有各家修士前来走动。王月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又告诫荀洋好生修行不提。
此次出行,若说所得最多的,应当是秦凤羽,但机缘造化之奇,提升之大,则是非孙亦莫属。其本是门内寻常弟子,如今大得阮慈青眼,连其师都跟着受惠,得了个镇守九国的差使,所获宝材总是要丰厚许多。而其人更是可以常去紫虚天走动,怎不令师门上下欣喜若狂?孙亦回山之后,稍事休整,其师便忙催着他去紫虚天拜谢,还尽其所能,筹备了一份丰厚表礼,道,“虽说紫虚天应有尽有,但我们也不可缺了诚心。”
孙亦本就还有许多疑问,想要请教阮慈,闻言也不推辞,便携了乾坤囊往紫虚天而来,从紫精山主峰往外飞了数百里,来到一处灵炁浓郁的峰头,只见云雾之中,隐有一条大道,这便是紫虚天山门所在。孙亦投入玉简,片刻后便有美姬走出,笑着问过姓名,道,“原来是孙郎,慈小姐已有吩咐,孙郎可以往内通报。”
原来紫虚天门高难进,却并非所有来客都可通报,有些客人禀明来意,美姬自会指点门道,贸然前来送礼的,多数被打发到捉月崖去,也只有孙亦这样得了阮慈青眼的弟子,方才会通传入内,请到小轩中用茶。那前来迎客的美姬笑道,“孙郎君稍赏美景,暂候片刻,慈小姐正和长耀宝光天陈真人、周真人论法,灵炁纵横、道韵博弈,恐会伤到孙郎君,却是不便旁观。”
原来元婴真人之间,除却生死厮杀,道敌博弈之外,也少不得论法观道,彼此磋磨道韵神通,如此方能有所进益。便是在一旁观战,对自身大道也有启发。因此同门元婴之间,往往互相切磋,这又不同为小辈演法,一旦比斗起来,凡人看去仿佛只是拳脚比斗,修士却觉得步步危机,没有足够自保之力,便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孙亦虽然得了机缘,但还未完全消化,自然不敢拿大,当下在小轩内观赏那空谷鸣泉、异花奇兽的美景,心道,“听闻但凡洞天修士,居所都是金碧辉煌,师尊还在元婴境界,洞府也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紫虚真人倒是简朴,一派天然,别有意趣。”
他已得师父指点,知道紫虚天师徒都修有感应法,也不敢过于忘形,略微一想,便即收摄心神,试着感应洞天道韵,又过了数个时辰,美姬将他请到山间一处瑶池之畔,只见座上除了阮慈之外,还有数名元婴,孙亦忙一一拜见,阮慈笑道,“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师兄吕真人、纯真人。”
在座者有吕真人、纯真人,这是阮慈两位师兄,其中纯真人也是成就元婴未久,其圆满金丹关隘,说来还是因为太微门和无垢宗在中部对垒,惹来各地灵炁波动不定,而他那血亲所处的绝境,空间裂缝因此更加不稳,逐渐扩大,便从洲陆边沿崩碎开去,落入迷踪海中。这迷踪海险恶万分,许多海兽游弋不定,这绝境之中又无有修士,坠落入海后没多久,整个碎片都被海兽吞吃,纯真人行到一半,忽觉冥冥中大道反馈,金丹圆满,便当即回山闭关,数日前方才功行圆满,晋级出关。令到如今紫虚真人座下三徒,都有了元婴修为。
此番阮慈和长耀宝光天两名元婴切磋,也不无为纯真人演法之意,长耀宝光天两名元婴,孙亦也是第一次得见,乃是陈钧陈真人,周晏清周真人,这数人对孙亦都十分和气,颇多勉励之语,孙亦心知完全是因为阮慈看重自己的缘故。忙袖手应了,阮慈笑道,“你们是要对他和气一些,此子身负一门极出众的时间功法,只要参悟透了第二层,可以潜入折叠时间中修行不说,还能带人入去那奇妙小天地之中,待他晋入元婴,便可襄助你们修行,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好处可少不了他的。”
便略言孙亦那番奇遇,众真人自然看孙亦又是不同,孙亦也说了些逊谢之语,乘势道,“晚辈本该趁热打铁,修行功法,奈何身处局中,如今虽然各方事了,但弟子却还是迷迷糊糊,不知真义,对剑使的神通更是心向往之,因此前来拜访,若能得剑使开示一二,便是晚辈的福缘了。”
他来拜访阮慈,必有所求,阮慈也不会让他空手归去,不过孙亦不求宝材,不求功法,也不求差使机缘,而是遵循心意,求得解惑,众真都是彼此一笑,吕真人道,“师妹,难怪你对他另眼相看,此子性情颇为像你。倒是便宜了我们,愚兄洗耳恭听了。”
阮慈笑道,“果然,你意欲求真,我自然成全,有什么不解便只管问来。”
孙亦忙问了几点,都是他自己无论如何揣测都没有答案的疑惑,阮慈道,“你说得对,朱羽子那化身的确无能将那巨虫的身躯倒转回开天辟地之初的那段时日,因时间川流封闭的缘故,便是本尊此刻都无有这威能。但你若以为时间是一种纯粹出于主观的维度,那便错了。”
她发出一道灵炁,对孙亦道,“你将神念沉入其中。”
又对众人笑道,“诸师兄若有兴致,也可一道。”
众人便纷纷将神念沉入灵炁之中,只见其中两条路途,仿佛是镜面相映,有一人在其上行走,自然出现两个身影,都是一模一样,很难分辨哪个是本体,哪个是镜面。忽而路外出现一只手,轻轻一点,两条路上都现出了此人行走的身影,那只手改变了某一处的身影,取走它的发簪,从此刻起,之后所有身影都发生变化,此人发丝流泄在肩。
一瞬间这画面有所改易,又回到起始,那人行走的两条路上,一条路被金光封锁,显然便是实数中的时间流逝。这一次,那只手轻轻一点,取走发簪时,那人的两处身影便发生不谐,其中一人披发,一人束发,当时间继续流动,那只手消失不见时,只见这镜面中的两人相视片刻,金光路上那束发身影,竟是主动拔去发簪,令头发流泄,和镜面同一。
幻象逐渐消失,孙亦若有所悟,喃喃自问道,“心中的时间,是否是与实数时间完全不同的维度,是以我心为准,还是以实数为准?”
众真浸淫幻象,亦都是有会于心,此时纯真人沉吟片刻,答道,“心内之物,以心为准,心外之物,以实数为准。”
又转向阮慈道,“是以那奇虫情念可以改易,身躯却无法彻底融入本方宇宙,是么,师妹?”
阮慈笑道,“师兄所言甚是,以我化身之能,也无法驾驭此虫在实数中的强烈情念,真身若要降临,又会对气势场造成过大影响。但结合我和朱羽子二人的神通,却可穿渡回此虫心内回忆之中,驾驭那一丝情念之基,便如实数取簪一般,是个取巧的法子。诸般维度,若是堂皇对之,多有势不可挡之感,但这般小巧手段,却也是十分合用,往往四两拨千斤。”
周晏清凝神细听,又道,“如此一来,时间道祖封锁川流,对琅嬛周天反而不是坏事,先有朱羽子,后又有孙小友所结这因缘,都是时间修士,也给我方带来气运机缘。”
他们诸位元婴,所见比孙亦更加高远,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便是周天大势,还有如今逐渐在金丹修士中流传开来的周天大劫之密,孙亦却是心不在焉,只是反复咀嚼着纯真人的话,此时突道,“心内之物,以心为准,心外之物,以实数为准,那……倘若本心坚若磐石,不可动摇,此心包容宇宙,心外无物,又当如何?”
众人停下话声,向孙亦望来,均是笑道,“慈师妹,你得一强助,此子能问出这句话,便有洞天之资。”
阮慈亦是不禁莞尔,向孙亦欣然答道,“此为永恒道主境界,便是道祖,也难能做到。单单是知晓此境,便足以令你在同侪中超凡脱俗啦。”
孙亦果然亦是大有所得,忙施了一礼,谢过阮慈夸奖,又问道,“此为其一,第二便是剑使拔剑释放无数剑种真灵,令小子大惑不解,更为不解的则是还有数点真灵徘徊不肯离去,小子心中实在好奇不已,却不敢奢求剑使开示。”
他好奇的第一点,还是时间功法范畴,算是论法,这一点却关系到东华剑**,阮慈说与不说,都是有理,孙亦也不敢直求,言语间弄了个狡狯,阮慈却是笑道,“何须如此谨慎,我既然放了他们,还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么?我才不像有些道祖,藏着掖着,小家子气。”
也不知她在挤对谁,众人自然不敢接话,阮慈也不在意,思忖片刻,便笑着说出一番话来。
第371章 阮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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