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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 第120节(1 / 2)

此时此刻,中央洲陆正倾力破灭南鄞洲,非但擎天三柱,就连燕山也有份参与,可见此事干系到中央洲陆根本利益,阮慈的利益也一定与其一致。但此中道理,岳隐是绝不会懂的,念兽或有些资质,但囿于见识,也很难全然领悟,两人都因阮慈的话陷入沉思,岳隐是愤懑纠缠,但念兽却是若有所悟,将阮慈的话反复咀嚼。

此兽由怨念生化而出,天生可以读取南鄞洲残留怨念中的种种识忆,她以兽身参悟人性,纵然天生狡诈,恐怕也有费解之处,阮慈这几句话,道破了些许人性中的道理。念兽喃喃自语,闭目参悟,不过片刻,周身灵光洒落,竟是因为阮慈几句话,修为眼见就有了进展。

岳隐茫然不知其变,阮慈却禁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当真是所有念兽,都和你这样百般聪明么?”

少女摇头道,“我无名,我乃是一洲最后精华酝酿出的结晶,占尽南鄞洲余韵九分之利,故此比连同类要聪明一些,我之后诞生的那头小公兽,便十分冲动,随意敲打便可任意驱使。”她受阮慈一语指点,且阮慈也并非中央洲出身,对她敌意似乎已淡去许多,但此女心事深沉,也不能将善意尽数当真。

岳隐已经再三央求,阮慈仍不肯松口,他逐渐绝望、十分失落,但到底是剑修心性,片刻后面上泪痕已干,又拜向阮慈,求恳道,“道友,我知南鄞洲命运这般大事,不是你我所能影响。但你我有缘,你既挑了我附身,若是此刻并无其余打算,可否与我同行,在洲陆倾覆以前,完成我的遗愿?”

阮慈问道,“你要做什么呢?”

岳隐道,“我……我心系师兄,若洲陆翻覆已成定局,我想在最后时刻,和师兄一起度过。”

阮慈不置可否,忖道,“这人已是金丹修士,还是茂宗弟子,怎生毫无朝气,听闻洲陆翻覆的消息,只是颓丧失落了片刻便已接受命运,若换了是中央洲陆的修士,不论是小苏、幼文还是李平彦他们,这时候只怕已是在打量着要如何摸透我的脾气,或是威逼或是利诱,或是以情动人,总之要为拯救洲陆做出自己的努力,绝不会就此服输……”

她娇躯突然一颤,阮慈心跳加快些许,定睛向岳隐望去,道韵也探入内景天地之中,找寻着那熟悉的情念之色。岳隐茫然无知,只有些许感应,皱起眉东张西望,似是有些不适,却不知到底哪儿出了错。

他对道韵这维度毫无了解,阮慈便将道韵占满了内景天地,只要她不愿让岳隐知晓,岳隐便永远不会知道,倒是念兽,面露狐疑,向阮慈看个不停。

阮慈暂且不理他们,她心跳如鼓,仔细搜索内景天地上空的神念之海,连最隐秘的角落都探去查看,却依旧未见到那‘大不敬’之念。反倒是服从畏惧,诚惶诚恐的情念极为闪耀。

难道……难道……

她猛地站起身,伸手向念兽探去,念兽倒退数步,待要往外遁逃,但才跑了几步,又硬生生停了下来,仿佛被那无形道韵缠住手脚,拖到阮慈跟前。阮慈道,“你跑什么?当我不知道么,你此身便是死在这里,外头留有的余痕仍旧能兴发出一个你来。”

念兽叫道,“那或许便不再是我了——”但她究竟未有怎样抵抗,便被阮慈纤指探入天门,随即面露痛苦之色,由得阮慈道韵,在其中大肆翻找了起来。

念兽念兽,此兽神念中存储的神念简直浩如烟海,其本身呈现的个性大多都是所有记忆的共性,也就是那股幽怨狠毒之气,属于其自身的部分,和承载记忆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这也是为何其本能就异常怨憎中央洲修士,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报仇雪恨。阮慈翻遍了所有神念,竟是一无所获。

这所有被中央洲蛮不讲理地攻打洲陆,因此陨落的生灵中,只有幽怨,却无不服!

南鄞洲是服从之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南鄞洲众人完全没有受到虚数风暴的感召,合洲对于高辈修士均是心悦诚服,便如同岳隐,虽然也不愿洲陆倾覆,但稍微央求片刻,便立刻接受现实,退而求其次,开始满足个人的想望。

中央洲陆似乎完全无法容忍这样的洲陆存在——中央洲倾覆南鄞洲之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中央洲修士心中,受阮慈影响,个个无君无父,不思敬拜道祖,亘古不服!

倘若没有阮慈,周天钦服道祖,便不会有这一场灭洲之战,南鄞洲在阮慈降世数千年前,便因她而亡!

阮慈收回纤手,将念兽松开,饶是她已渐有高修城府,此刻仍不禁怔然无语,喃喃道,“这……这是何等庞大的因果……”

言出法随,一语既出,随着她心念转动,道基上空那烈日金丹陡然一震,四面八方突然刮起飓风,南鄞洲那广袤无垠的土地之上,无量因果骤然投入岳隐法体之中,灌注进阮慈囟门,向那烈日之中第十一条深渊般的裂隙投去。岳隐只觉劲风拂面,却茫然不知是何神通,念兽左顾右盼,数次伸手想要捞取什么,却终究是一无所获,她面上略微一黯,望着阮慈的神色无比复杂。片刻后方才对岳隐道,“快走,这般动静,必然引来洲陆瞩目,找个绝境掩藏起来。”

岳隐是没主意的人,正需要有人支使,听她一语,便当即起身遁走,阮慈在内景天地中盘膝而坐,却是暂且无暇分心他顾,全心全意地炼化起了这无穷无尽,一洲过往将来的全部因果。

“这是?”

在南鄞洲另一角落,那巨龟之下,一位天人般的女修突地扭头望了远方一眼,娇躯微微一颤,随即吩咐道,“元辰,昙华宗必定派人追捕那因果汇聚的方向,你且带人去阻上一阻,但不要和那掠夺洲陆因果的人见面。”

她话音落下,洲陆四周方才刮起飓风,身旁一名玄衣修士微微一震,探手在空中一捉,喃喃道,“何方神圣,竟可如此堂堂正正地吸纳洲陆因果……”

如此感慨了一句,方才正容道,“欧阳谨遵夫人法旨!”

那夫人颔首道,“去罢,天舟再过三日,便可完全现形,届时会有人前来助拳的。”

却未提要他保重性命的说法,便可见此事极为要紧,若是出了岔子,便是活着回来,道途也不会有丝毫光亮。

欧阳元辰明知此行极为凶险,自己一行人要拦阻整个洲陆的精英修士,便是侥幸逃得性命,只怕也很难在不见面的情况下保全那不知名的大能。不过他并不畏难,眉头微挑,已是计上心来,冲夫人稽首行礼,转身一声招呼,便身化遁光,往天际投去。

清妙真人举起手中提灯,轻轻喷吐一口灵炁,灯中射出毫光又强了三分,其中一部分化为光柱,轰击天舟,另一部分却往四面八方绽放,将南鄞洲洞天真人的气势,全都压制得衰弱至极。

孤灯镇南鄞!这是何等大神通、大法力!

清妙真人却并不以此为念,她转头又眺望了远方一会,唇边忽地露出一个美艳至不可方物的微笑,叹道,“真想看她一眼啊……”

第254章 桃源仙境

“祖父!祖父!”

洪水几度泛滥,往日里牢固的阡陌小道已成烂泥潭,无数凡人在其中艰难跋涉,不论贵贱,都是满脸惊魂未定,时不时有百姓走到一半,脚一崴便深陷进泥浆中,许多人本就累病交加,甚至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往日里安居乐业的平静乡间,此时竟成了惨不忍睹的修罗场,一位七八岁的小童心急地拉着陷入泥浆中的祖父,“祖父,起身呀,我们再往前走几里路便到城镇了——”

话犹未已,远方又是一股震动传来,虽然距离极远,但余波还是让众人都往前飞跌出去,更有不少老弱口吐鲜血,眼见得便是不成了。那小童跌在祖父一旁,泥浆入鼻,连连呛咳,咳到最后竟是吐出了殷红鲜血,他又骇又怕,拉着祖父的胳膊,“祖父,救救我,祖父——”

但刚才还有些动静的祖父,此时已是双目紧闭、面若金纸,那小童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微弱,正要闭目倒下时,远方突地急急遁来一道白光,到得众人上方,只是一个周转,众人忽觉遍体甘霖,所有病痛全都不翼而飞,又身不由己,向着空中被抓摄而起,恍惚间仿佛没入了一个大洞,过得一会,眼前朦胧亮起,却是来到一处桃花流水的所在,脚下青草连绵、鲜花盛放,远处隐隐有一处大湖,湖中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这数百人哪里知道自己来了何处,许多人还当自己终于死了,这里是轮回之所,正是惊慌时,只见远处有数名凡人走来,招呼道,“尔等也是被仙师收来的同胞么?”

众人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彼此通了姓名,细说端的,这才知道此处是一名姓岳仙师的内景天地,众人在此处不会饥饿,也无需排泄,只会逐渐长大老去,不过这般仙人一样的生活并不会持久,南鄞洲近日遭逢大变,有外洲修士前来攻伐,引来了种种异常景象,各地凡人都在快速衰败。且此战必败无疑,只是仙师仁慈,不忍见众多生灵挣扎受苦,便将其收入自己的内景天地,待到将来洲陆崩散的那一刻,也会令他们没有痛苦的死去,在此之前,可以尽量多享受些仙家的乐趣云云。

像这样祖祖辈辈都在南鄞洲营生的凡人,往上数去,数十代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不论是昙华宗还是南鄞洲这样鼓励凡人发展的世道,对他们来说都仿佛是天经地义,如今乍然听闻这样耸动的消息,众人自然难以置信,但却又不得不信,像刚才那般的波动已出现了许多次,第一次出现时,震动余波几乎将村里所有当龄体修震死,反倒是弱者受伤更少,如此数次下来,村中剩余的多是老弱病残,按先来者解说,那震动余波便是灵炁震荡,体修因为体内存有灵炁较多,又没有玄修那样的办法来调和防护,是以灵炁震荡时受到的影响最大,因此修为越高,受伤便是越强。不止体修,便是那些修仙宗门,也有许多平宗、散宗无声无息之间,就此灭门的。

如此天灾,凡人便是极怨极愤,也是无能为力,想到死去的亲人,嚎哭发泄了许久之后,也渐渐接受现实,又有人问起那洲陆大约何时崩散,答曰大约数十年到上百年不等,众人心气也就逐渐平复——对老者来说,能多活数十年已是幸运,而幼儿也少有能活过百年的,这仙师一念仁心,对凡人来说,却是等如外间那苦痛地狱不复存在,自己已是晋入仙界,或者在洲陆崩散之前,便已寿终正寝了。

想到此处,也就明白为何先来者面上悲痛之意不浓,反而隐隐有庆幸之色,相视而笑时,颇有些额手相庆的味道。

因双方都是老弱居多,这批刚被救来的凡人便以刚才险些溺毙泥潭的老者胡阿翁为首,因问道,“张老丈,此地可以容纳多少凡人?已经来了多少?”

张老丈道,“仙师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个童子,金童前些时候来看望我们,说到这凡人哪怕是来了千千万万,对金丹修士来说,也犹如不存,因我等体内蕴含灵炁极少,不过内景天地大小有限,仙师也非刻意收容凡人,只是偶然经过,遇有受困凡人,便随手解救而已。”

至于已经在此处的凡人,不过是数千而已。胡阿翁听闻,略略放下心来,见此地如此广袤,哪怕是住上数万人也不会拥挤,便问张老丈道,“老丈,仙师可有安排众人聚在一处?”

张老丈会意一笑,便指点被救来的凡人划分出的各种边界,胡阿翁也找了一块无主空地,带领众人住下,果然此地不存饥寒,众人腹中从不饥饿,也不觉寒冷,胡阿翁便带着众人伐木造屋,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以凡人习性,穷途末路时或可同舟共济,但一旦事情有了转机,便要开始各自划分地盘,甚至互相掠夺资源,众人在此地住了数日,方才发现其实可争夺的东西不多,众人不吃东西,便不用争夺食物,不会寒冷,便无需衣物,实在无甚可争夺的东西,但胡阿翁却没有放松戒备,将众人编成行伍,每日点卯,果然过了数日,便有人从远方过来,和众人兜搭,想要拉扯一些年纪尚还较轻的女子去他们部族中玩耍。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如今没了食欲,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实在太明白不过了,胡阿翁呵斥道,“恬不知耻!若敢再来,便是拳脚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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