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生意人,他习惯了客套,但心里是不是这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他并不喜欢和路皆这种人打交道,所以他用这种看似温和的方式处理问题,目的只是再也不要和对方有任何牵扯。
可是路皆不一样,他们这类人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一拳解决不了就用两拳。所以当裴易清说出这句道歉之后,他反而有些意外。
他轻咳一声,看着裴易清说道:“我也不该叫你傻逼。”
这句话十分真诚,比之前在医院里问需不需要送裴易清回家还要诚恳,但是落到裴易清耳朵里就有些奇怪。他点点头并不想多说,转身就准备回花店。
见他离开,路皆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作罢。他感受得出他们俩都互相看不顺眼,即使他因为良心发现终于产生了一点点愧疚的火花,但也觉得还是浇熄了比较好。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关上门。
裴易清则走得比较干脆利落,他将几坛花搬进店里就关了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地下室一眼,随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回到家之后他简单擦了擦脸,然后将上衣脱掉站在穿衣镜面前。他背过身去看着身上的淤青,那一块有些地方已经发紫,和碘伏的颜色混在一起,简直像一幅油画。
他拿起睡衣准备换上,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裴易清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屏幕,手上的动作却突然繁乱起来,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穿好衣服,接通了电话:“喂?妈。”
“你还知道接电话?我当你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家了。”那边的女声明明冷淡,但落在裴易清的耳朵里却分外尖锐。
他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说:“我下午有事。”
“有事有事,忙到新年都不回来了。”那边冷笑一声。
闻言裴易清闭上眼睛,他春节确实没有回家,一方面是因为节假日花店的确很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回去。
而且他也知道,老妈并不是因为他春节不回家而生气,而是因为春节离那一天很近。
果然,老妈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些痛处:“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分戏剧性的,裴易清抬起头就看见了自家日历,上面过去的日子已经被他全部划上了叉,最新的那一个离标红的日子只差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我说了,我记得,我没忘。”
“你当然不能忘!”
话音刚落,那边的老妈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烈,于是平缓着说:“后天早点回来。”
说完就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裴易清将手机放在一边,他将身体全部放松,平缓呼吸闭上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另类的亲人关系,以前他还会难以纾解情绪,现在已经能够把听到的话全部过滤掉。
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再呼吸一口,再吐出来。
吸气——呼气——吸气——
此时他庆幸自己家里没养植物,否则以裴易清这个吸氧的劲儿,这个屋子里他和花草只能活一个。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你们这是什么孽缘??”
第二天在练习的时候,大牛得知了路皆的遭遇后躺在沙发上笑了十几分钟,最后说:“那人听到你的道歉,难道没有打你吗?”
路皆拿着吉他瞟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见状大牛坐直了一些,竖起大拇指说:“果然是高素质人群。”
路皆懒得和他闲聊,说:“起来,开始练了。”
他的曲子昨天大家都练了一遍,总体来说很不错,而且风格也很契合他们乐队,只不过还需要一些改动。
队内的鼓手虎子对于他们的改动持反对意见:“我们要不要......”
“不行。”路皆很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坐在一边的帽子和大牛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这次专辑的曲目很五花八门,情歌有慢歌有说唱有摇滚也有,全部都是由路皆作词。但是地下乐团有一些“潜规则”——越是open的歌词,越是吸引人眼球。
现在大环境很浮躁,一首歌总要有几个哗众取宠的点,比如说旋律上口,再比如说开局就来一段高音。而一些地下乐团投机取巧,经常在歌词里夹带一些私货。
简单来说就是越搞颜色越火,越说脏话听众越觉得你拽。
但是他们都知道,路皆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大牛见气氛有些僵硬,于是打着哈哈说:“再讨论讨论,又不着急。”
“是啊是啊,咱别急。”帽子收到信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路哥的脸色。
而路皆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多说,继续拨动琴弦。
这次练习因为没有讨钱这种事儿要做,所以连续不断地进行了一整天,等到结束的时候每个人浑身都快累散架,路皆收拾好东西之后刚准备离开就被大牛叫住。
“你别管虎子说什么,”大牛掏出一根烟点燃,“他就是心气儿高,觉得来这么久一点红利都没吃着,急了。”
虎子是前一年进入他们乐队的,一开始和所有加入团队的新人一样,对一切都有美好的憧憬。但是一年过去他们队依旧是半吊子,所以便浮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