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鸟啼啁啾,湿淋淋地浸透了清冽水汽,明亮地唤醒了清晨。灿金被窗格分割成块状,融融地沥进屋内,投下晨风中竹叶的瑟瑟斑影,拨弄着郑毓合拢的眼睫。
纵她不是贪睡的人,也在如此静谧安闲的清晨磨蹭着多眯了一会儿,方才在辗转已到了床脚的日光中起身。
床头案几上的香炉已没了烟气,潦倒地沉着层香灰,残留的暗香漂浮着,昭示着一夜的安神沉香缭绕。
发现她夜里睡不安稳,楼里的佣人就默默地在郑毓睡前点好安神香,合欢花为君,桂枝、芍药为臣,清幽缥缈而不知来处,能教人一睡到天亮。
许是得了周恒吩咐,厨娘侍从都从不多言,平日里连脚步声都猫儿似的,偌大的小二楼里清清静静,所闻皆是枝叶簌簌。郑毓也不觉得闷,独坐廊上发呆也自得其乐。
明明是寄人篱下,性命危在旦夕的处境,她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就这般不知山外日月地过了几日,这天晚间,郑毓散步回来,敏锐地觉察到了屋里不寻常的气氛——厨娘比寻常早了半小时进了厨房,佣人们有条不紊的动作里带了些微妙的紧绷,厅里新采的大捧野苜蓿被换成了开得正好的洋桔梗,花香阵阵袭人,推开门的她立时被多道隐晦的余光窥过。
领头的中年女人迎上来,微微颔首:“郑小姐,方才大少挂了电话过来,吩咐要来这边过夜。”
郑毓微怔,虽然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测,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心里发慌。
已经过了好几日,可那个疯狂而迷乱的夜晚依然就在眼前,波涛迭起的梦里总会涌现出其中的浮光掠影,和那个人昳丽乖僻的眉心眼角。
她面上仍是淡淡的,难教外人察得情绪,只是点点头,脱下外衣上楼去了。
楼下佣人们仍在有序又紧促地忙碌着,比平日里多出些声响,渲染了一种将有大事发生的鼓动。郑毓无端地在房里空转了几圈,又踱到窗前看那将黑的天色,在一片突兀的静谧中咂摸出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