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朝堂中的事情还在恶化,姚彦在听闻董氏之所以能够当上皇后是因为石显在李顼面前为她说了好话。他认为阉人品行不端,只知媚上,于是上书李顼道,中书令职责重大,应该由贤能的士人担任,而且自高祖建国,本没有设中书令一职,后太宗皇帝晚年耽于享乐,不愿受朝臣拘束,因此设中书令一职,置于丞相之上,协助天子处理政务,任用宦官担任中书令,根本不符合旧制。
姚彦此举彻底激怒了中书令石显。石显立刻对李顼说,“陛下,姚彦这是在打击异己,他与周堪举荐了众多儒生担任朝廷重职,这并非是真心为着大周,而是在结成朋党,专擅权势。 ”
李顼惊道:“姚太傅此人风光霁月,不慕名利,不至于吧?”
杰米哒
石显道:“陛下,臣说的是实话。魏丞相年老,将要乞骸骨,听人说,姚彦对丞相之位势在必得呢,您不得不防啊,姚彦这是想要成为第二个冯熙。”
冯熙两个字将李顼心里的恐惧引出来,至今他还记得冯熙还在时,父皇的小心谨慎,母后与他的战战兢兢,唯恐一觉醒来,他们母子的性命就没了,尤其是冯氏做皇后的那几年,李顼担忧极了。现在他是绝对不会容许再出现一个冯熙这样的人的。
但姚彦毕竟是太傅,而且屡次在李湛面前力保李顼,他有些犹疑,“姚彦毕竟是太后的舅父,不如朕先与他说一说,若是他能改,就再好不过了。”
姚彦是能言善辩的儒生,难保他到了陛下面前,几句话一说就另陛下改了主意,石显忙说:“陛下不可。那姚彦虽说是太后娘娘之舅父,但是王家武将出身,姚彦是士人,两家人素来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姚彦此人,每常在家,常与人私议石、余、王等外戚过失。先帝临终时,令乐陵侯、王侯、姚彦、周堪四人辅政,姚彦非议乐陵侯、王侯等人,这也是对先帝的不敬,这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罪。”
李顼觉得太过,道:“不至于吧。”
石显本是故意把罪名说的严重些,李顼不同意,便又说:“那不如将姚彦、周堪等人召致廷尉,由着廷尉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李顼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就同意了。
姚彦等人下狱的事情王沅是从王骏的口中知道的。王骏道:“舅父此人傲骨铮铮,但不知变通,他私下对宾客们说‘外戚在位多奢淫’,然后又上书陛下罢免石显,任用贤明的人来担任中书令。这下子外戚、宦官都得罪了,而这两种人偏偏又是陛下所信重仰仗的人,满朝上下谁敢替他说话?”
王沅突然问道:“二哥,你近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王骏道:“我不参合这些事情,倒还好。只是舅母上家里来求情,哀哭不绝,可我的立场又不好去替舅父说话。”
王沅想了想,道:“陛下处事优柔寡断,姚彦对他有恩,陛下不会这么狠心对待他,必定了石显等人在作怪。”杰米哒王骏苦笑:“石显等人现在对舅父犹如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舅父这人,唉!”
王沅道:“外祖家抚养过我一场,毕竟于我有恩,我先试探陛下的意思,舅父若是出狱后,就让他致仕吧,这样还能保住晚节。”
于是,李顼过来请安的时候,王沅趁势对他说:“我听闻陛下将姚太傅,周少傅等人下狱,姚、周二人是先帝亲自为你选定的授业恩师,且又是辅政大臣,敢问陛下,他们二人究竟犯了何事,以至于陛下要将他们下狱?”
李顼一时讷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石显所说并没无凭据。
王沅目光如利剑一般,盯着李顼,问道:“莫非陛下是对先帝有所不满?”
李顼顿感到一股威迫,忙站起来说道:“太后,朕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朕没有将他们下狱,只是让廷尉询问他们一番。”
王沅继续说道:“可我听人言,姚彦、周堪等人确实下狱已有两日。”
李顼道:“想来是谒者会错了朕的意思,朕必将重罚他们。”
“陛下刚继位,当为天下施仁政德化天下,而不是问罪与恩师,将姚彦等人赦免了吧。”
李顼恭谨地说:“太后您的教诲,朕都明白了。”
回到建章宫后,李顼问责石显,石显忙叩头认错,痛哭流涕的表示忏悔。李顼本想责罚他一番,但是董皇后劝道:“陛下,您不可因外伤内啊,石显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心为着陛下,全无半点自己的私心。姚彦毕竟是外臣,或许他像冯熙一样想要独揽朝政,但石显他是内臣,无家室,不会结党营私,这样的人才是陛下真正该信任的人啊。”杰米哒李顼觉得董皇后说的有道理,于是免了对石显的处罚。次日乐陵侯、王骏等人商议释放姚彦、周堪的事情。
乐陵侯道:“姚彦、周堪可释放,只是为着陛下的颜面,同时让他们更加恭谨地侍奉您,陛下可收回光禄勋印绶,将周堪变为庶人即可。”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最好两人一起贬了,只是姚彦毕竟是太后的舅父,还得考虑太后那边。
王骏对这两人本就没有好感,如果朝堂上都是儒生得志,那作为外戚的他也没什么立足之地了,于是道:“陛下,臣认为大司马说的有道理。”
李湛下了诏书释放姚彦、周堪。之后,王骏亲自上门拜访姚彦,暗示姚彦致仕,姚彦大骂道:“陛下就是被你们外戚宦官之流给蒙蔽才会做出冤枉忠良的事情来,我岂会怕你们这干小人!”
自王沅成为皇后之后,再无人这么当面骂过王骏,如今的王骏位高权重,连陛下都敬让三分,现在兜头盖脸被姚彦指着鼻子骂小人。他气极反笑,道:“姚太傅这次能出来也是多亏了太后娘娘在陛下面前说话,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也不领情,也罢,姚太傅以后好自为之吧。”
王骏一甩袖子准备离开,姚夫人忙劝道:“将军不要生气,你舅父他太耿介了,一时之间难以改过来,我慢慢去劝着。”
王骏冷笑道:“姚太傅如果下次入狱,夫人您可千万不要上我王府了,告辞!”
王沅得知后,并没有感到意外,姚彦有一股读书人的气节,是属于认准了死理,撞南墙都不回头的那种人。她叹息道:“姚彦活不了多久了。”
公孙柔嘉道:“你是太后,若想保护他,应该可以做到吧?”
王沅摇头,“我可以救他一次,两次,但不用永远替他善后。姚彦想恢复古制,推行礼乐教化,但治理国家,哪里能只靠儒道?姚彦一味推举士人,排斥外戚、宦官,现在朝堂一片混乱,这对于天下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姚彦满口儒术,可有些时候却经不起细敲,当初羌人叛乱,军粮缺乏,有人建议以谷赎罪,以弥补粮困,但姚彦反对,说什么于教化无益,冠冕堂皇的道理说了不少,但丝毫不关心军粮如何解决,羌人叛乱怎么处理。”
公孙柔嘉笑道:“姚太傅出身富贵,这些事情自然想不到,而且就算想到了,也不愿意去关注。”
王沅感叹道:“先帝曾说,霸道为主,儒道辅之。先帝受过牢狱之苦,在民间生活二十年,了解民生的艰难,所以才能说出这句话啊,姚彦只怕是连五谷都分不清。”
公孙柔嘉道:“士人、外戚、宦官各有用处,太宗皇帝、先帝都能平衡他们。只是陛下太过柔仁,不能知人善用,根本控制不了,才会导致现在的混乱的局面。”
“这话也只能咱们私下里说说了,历朝历代,总是圣明的君王少,姚彦与石显之争,总会分出一个胜负,只看到时候是士人专权还是宦官专权了。”
话是这么说,但王沅心里很明白,姚彦不会是石显的对手。
☆、第 173 章
173 第 173 章
过了两个月, 李顼又渐渐想起姚彦的好处来,于是下诏封他为关内侯,许姚彦每月初一、十五觐见,姚彦起复起来。
这个时候,若是姚彦谨慎自持,石显等人给太后的面子,还是能容得下姚彦。但姚彦之子姚会趁机上书为父亲申诉下狱之事,要求李顼严惩石显等人, 这下捅出大篓子来了。
石显等人认为姚会此举是姚彦授意,立刻就对李顼说:“姚彦犯事, 陛下您为着师徒情谊,仁慈地放过了他, 如今他又让他的儿子上书申诉冤屈, 这完全是置陛下您的颜面不顾!姚彦对陛下您不敬, 这是大罪,应当下狱由廷尉问责。”
李顼想到之前让姚彦下狱的事情来,他摆摆手, 道:“还是算了吧, 朕本打算升姚彦为丞相, 也不必了, 让他在家吧。”
石显犹不肯放过姚彦,继续说:“姚彦结成朋党, 独揽朝政,不知悔过, 身怀怨怼,还行置陛下于不义,这样的人就该让廷尉审讯一番,日后才能更加恭敬地侍奉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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