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监狱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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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被墙上的高窗切割成了等量的份数,在水泥地上投下整齐的格子。已经临近中午了,节奏单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留在牢门的铁栅前。紧接着锁便被卡啦一声捅开,铁门发出被靴子猛踹的巨响,狱警朝躺在床上的犯人呵斥起来,他压低的帽子下,似乎永远只有一种表情。
俊流被这粗暴的开门声吵醒的时候,他正从一个漫长的梦中醒来,眼睛涩涩的,梦里与父亲谈笑的话语还如在耳畔,这让他一时无法回到现实中来。
对于俊流来说,义征首先是亲人,然后才是君主。他们共同的愿景好像一度触手可及,没想到会崩塌得连最基本的主权都不剩。他已经失去了国家,又恨自己值不起更好的价钱,以一己之身换得亲人的万全。而他也做不到父亲那样勇敢,对于所爱之人,始终无法审时度势地放弃。
俊流通过一道道或开或闭的铁门,慢慢走到一楼的餐厅,这里的水泥墙壁没有经过任何装潢,金属吊顶安装着成排的日光灯,光线充足。虽然早已塞满了人,他们的运动却呆板而单一,好像穿着同一颜色囚服的囚犯只是一堆流水线上的货品。
他的出现立即招来了不少注意,犯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在狱警的指示下俊流静静地排在取食的队伍末尾,早已经习惯军事化管理的他,不会因为周围荷枪实弹的监视而没了胃口。
“你好啊,小黑猫。”随着队伍的慢慢移动,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紧挨了上来,用沙哑得有点听不清的声音在俊流耳边问到,“说说看,你给了那些管事的什么好处,不用干活都有饭吃?”
俊流侧了侧脸,用余光瞟了一眼他,这个男人虽然不矮小,可佝偻着背让他的姿势显得蜷缩,像是很冷似的。即便隔着衣服,都能察觉他身体的骨骼有些畸形。
“你没发觉么,所有人都在看你,你很快会成为他们的新玩具。”即使对方并没有理会,他仍然幸灾乐祸地小声讪笑,“你最好学会怎么像个女人一样搔首弄姿。”
他说完这句话没过多久,另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头被剃得干净发亮,什么也没说,只狠狠地瞪了佝偻男一眼,对方就急忙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把排在队伍中的位子让给了他。
这个男人刚刚站到俊流身后,就开始不规矩地紧贴上来。
“新来的小妞,你舔屁股的技术好吗?我在中心区的妓院混迹过那么久,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标致的货?”他坏笑着伸出舌头,俊流的耳背几乎能感觉到他口腔里散发的热气。“你犯了什么错被关到这里来?咬伤了客人的小弟弟?”
他的低俗玩笑立刻逗乐了周围的几个犯人,他们发出了小小一片哄笑。
带有明显凌辱意味的污言秽语是这里惯常的交流方式,他们显然把俊流当成了在中心区四处可见的男妓,仿佛拥有姣好面容的男女都无一例外做着这种勾当,在达鲁非,没有人不会把自己天生的一点点优势全部用做最起码的生存本钱。
“待会过来坐我这桌,我要好好教教你。”他的手不安分地摸到俊流的屁股上,用力地揉捏起来。对方的无动于衷似乎让他有些不耐烦,“听到没有,婊子?”
俊流面无表情地接过服务生为他盛好的碗,转身便扣在这个男人的要害上,刚烧开没多久的新鲜热汤立刻湿透了他的裤子,他被烫得惨叫出声,连连跳脚,紧捂住下身便滚到了地上。
有人发出欢呼的怪叫,两个狱警看到骚乱立刻呵斥着走了过来,他们握紧手上的警棍,像驱赶牲畜般打开想看热闹的犯人,将俊流粗暴地拉到了一边。
“混蛋!你想被关禁闭吗?”
“对不起,我不小心打翻了汤。”俊流举起了双手,平静地解释,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请原谅我。”
“不准吃饭了,带他回去!”狱警口气严厉,顺手用警棍在他背上敲了一记,冲击力震得胸腔里的空气也在颤抖,俊流微皱了下眉头,服从地挪动起步子。
背后立刻传来光头男歇斯底里的叫骂,充斥着最为不堪入耳的句子。俊流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动摇,他昂着头,就像一个午后走在最平常不过的大街上似的,和无数人的目光打交道,最后他看到了刚刚那个佝偻着背的男人,他还端着托盘站在队伍末尾的角落里,正用大小不一的眼睛看怪物一样紧盯他,嘴唇颤抖着念念有词。那滑稽的神态,甚至让俊流有点想笑。
饿一天肚子对他来说没有大碍,何况有更多安静的独处时间也是他乐意的。可在俊流回到牢房不久,还是有一份装了面包和白水的简餐从铁栅外递了进来。这个被外人谈之色变的严酷监狱为何给予他特别的待遇,俊流再清楚不过了。
俊流躺在简陋的铁床上,一边吃着散发小麦轻微焦糊香味的面包,望向头顶那扇小得连头也伸不出去的高窗,感觉自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卑微爬行动物,痴迷地注视白云的一角。
他记不清至今已经有多少次,在仰望天空时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