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洛以为他在装疯,便挣扎着去推他,可手指蹭来蹭去,却突然蹭到了对方胸膛上的一片粘湿,他心里一惊,仔细摸索了两下,温热的液体便立刻染了满手。
齐洛停止了动作,回头急问到,“你中枪了?”
对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齐洛的呼救引来了搜索幸存者的士兵,他俩便被刨了出来,解开了手上的绳子。齐洛立刻去查看白肆的伤情,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这老不死的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被人从后面射穿了肩膀,血流了半边身子。
两个士兵赶紧把他抬进了一个棚屋里去,拿来止血带为他扎住了伤口。
“白参谋,你受惊了,我马上安排车子送你去医院。”副团长跟着走进来慰问了起来,顺便打探到,“你知不知道上官俊流的下落?我们是跟着追踪芯片的信号找过来的,可现在信号已经消失了。总司令下了死命令,找不到他我们可就惨了。”
白肆半裸着趴在沙发上,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们被俘来这里后就一直被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没准早就不在这儿,而是被送出边境了呢?”
“革命军早就把他叛逃的消息放了出去,边境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现在所有口岸都有重兵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和货物进出,在抓住他之前不会再开放,没人能逃出去。”副团长不以为然地说。
齐洛心里一凛,不由地和白肆对视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在对方的示意下,他忍着没有说话。
白肆于是继续试探到,“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凭什么断定他就会从口岸走?边境线这么长,随便哪个地方都能过境,政府还能派兵把每一寸地方都守严实了?”
副团长轻松地笑了笑,“不从口岸走也可以,那就得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没有口岸的地方是没有路的,全部覆盖着雨林和沼泽,车子通不过去,上百公里的距离只能靠走,加上有隔离带拦着,即使他能找到足够的食物,也很难活着出去。”
“隔离带?”
“说来话长了,从很多年前开始,在外层区还控制着达鲁非所有边境线的时候,因为国内实施的高压政策,不断有人尝试偷渡出国,为了制止这种行为,政府军花了很大功夫,沿着边境线建造了一个隔离带。”
“那个隔离带最窄的地方也有五、六公里宽,地表下面埋满了地雷,一碰到就是尸骨无存,是专门截杀偷渡客的。”
“这个居然是真的吗?我以为只是传言。”白肆睁大眼睛。
“一开始当然是机密。但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也逐渐被发现了。”副团长心有余悸地撇撇嘴,“我就是夹层区的兵工厂出来的,对此再清楚不过,那批地雷是最新型的复合材料制作的,不会对任何金属探测器有反应,对重量的感知很精准,埋下去就很难清除掉,再加上杀伤力大,连边防军都不敢靠近……”
“报告副团!”一个士兵激动地冲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团长的状况很危险,他现在醒过来了,让您过去说话!”
副团长立刻丢下了这没什么大碍的两人,跟着小兵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肆偏过头,看向旁边面色沉重的齐洛,还没等他开口,齐洛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轻声问出一句,“你……没事吧?痛不痛?”
白肆瞟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臂,摇了摇头,“我有神经麻痹症,不太能感觉到痛,就是动不了。”
“没准以后都不能画画了啊。”齐洛想用力笑一笑,嘴角却弯不上去。
“没你当我的模特,我大概也很长时间不想再画了。”白肆有意无意替他圆了场。
齐洛的神情有些复杂,张了张嘴想再说点安慰的话,却又咽了回去。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你回去好好养伤吧,不用管我了。反正我也走不了了,我想去找俊流。”
“我还没有完成契约。”白肆低声说,“总会有别的办法送你出去的,再等等。”
“不,你完成了。”齐洛直视着他,走上前去在他身旁蹲下,破天荒地握住了他染血的手,“姐姐的愿望是让我自由,我现在正在以我的自由意志做决定,不受制于任何人,我很满意这个结果,谢谢你。”
“你无法改变俊流的命运。”白肆知道他的心思,口气是难得的认真,“他既然有特种部队保护,就一定能化险为夷。悖都军的军备好,没准能动用武装直升机去接应,根本不用他们走陆路。但如果特种部队都没办法救他出去,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也许吧,”齐洛微微苦笑,眼里流露出一些不忍,“可我想好了,不管如何都要试试,我得和他在一起。”
白肆没能再说什么,只是慢慢转开了视线,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眼睛呆滞无光地望着他们交握的双手。他显然被对方义无反顾的表情和语气冲击到了,一下子哽住,感觉自己像是个垂死在病床上的老年人,在被一手拉扯大的儿子送终,场面既残酷又温馨。他怯懦的腐朽被对方无畏的朝气所照耀,一种神圣的悲剧感油然而生,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曾对齐洛的身体产生过众多猥琐的想象,和这一刻的心痛比起来,它们简直是丑陋得令人不屑一顾。
失恋的感觉,原来这么美。他的眼角泛起一点湿润,感动得难以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