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拜天地、君上,再转身面朝彼此,在红烛画堂中,夫妻对拜下。
周围隐有吸气声,萧世子已是身姿修长挺拔的俊儿郎,这位公主殿下竟比他还要高挑不少。
徐氏打量着自己儿媳妇,嘴角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高挑好啊,高挑些好生养,最好能三年抱两!
谢朝渊没有久坐,喝了杯喜酒,代皇帝赐下贺礼,便起身回了宫。
走了他这尊煞神,高朋满座气氛愈加喜庆热闹,喜宴这才刚刚开始。
谢徽禛被送回洞房,终于将喧嚣隔绝在外。
进门放下团扇,他四处扫了一眼,屋中喜蜡燃得正旺,烛火摇曳生辉,映着满缀的艳色的红。
将屋中女官都打发出去,只留下身边亲信的嬷嬷和内侍,谢徽禛又叫人上来酒菜,打算先填饱肚子。
戌时末,守在门外的人进来禀报,说是驸马爷回来了。
谢徽禛重新拿起团扇,坐回喜床上。
萧砚宁进门,他酒喝得有些多,好在有家中堂表兄弟帮忙挡酒,没有醉得不省人事。不想在公主面前失态,萧砚宁勉力维持着清醒,走进洞房一眼瞧见端坐喜床上的谢徽禛,呼吸微滞。
女官笑着提醒他:“请驸马爷上前接过公主殿下手中却扇。”
萧砚宁回神缓步走直至床榻前,谢徽禛身形未动,萧砚宁喉咙滚了滚,自他手中接过了那把遮面的团扇。
谢徽禛慢慢抬眼,萧砚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面前的新嫁娘瑰姿艳逸、殊色无双,额前桃花钿娇艳欲滴,衬着谢徽禛剪水的双眸,那双眼睛里却无多少喜意,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回视向他。
萧砚宁后退一步,弯下腰,与他的妻子见礼。
“臣萧砚宁,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吧。”谢徽禛嗓音清冷。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女官适时上前,提醒他们行合卺礼。
喝过合卺酒,再结发,俩人皆未再吭声,按部就班地完成。
最后众人异口同声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鱼贯退出了洞房。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唯余烛台上灯芯噼啪炸响。
他二人盘腿坐于喜床上,隔着一拳的距离,默默无言。
谢徽禛盯着前方桌上烧得正旺的喜蜡,忽然笑了声,先开了口:“驸马打算与本宫就这样干坐一整夜吗?”
他的目光转向身侧人,萧砚宁也正看向他,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直接问吧。”谢徽禛淡道。
萧砚宁低了头,与他赔礼道歉:“那日在光华寺,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勿怪。”
谢徽禛轻哂,那算什么冒犯。
沉默片刻,萧砚宁低声道:“公主与太子殿下长得很像。”
他方才乍一见到谢徽禛,便有种熟悉之感,谢徽禛说出让他想问什么直接问时,他才猛然想起来,公主与宫宴那日他见过的皇太子殿下,长得几乎一个样。
但公主是女儿身,施了粉黛的脸要比皇太子殿下明艳许多。
谢徽禛平静道:“你若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应当听说过那个传言,传言不虚,太子名徽禛,本宫闺名徽嫃,本宫与太子殿下确是双生子,太子是本宫亲兄长,他因是男儿身,当年父亲为保住他性命,没叫人知道他的存在,连先帝也不知道,多亏了当今陛下和君后殿下照拂,兄长才能有今日。”
其实不是,他母亲当年是东宫良娣,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父亲为保他性命,对外说他是女孩,他从小被当做姑娘家养大,十二岁才真正恢复男儿身,被以旁支宗室遗孤的身份过继当今陛下为太子,女儿家身份也得保留,还得封了公主。
萧砚宁愕然。
谢徽禛又道:“你如今已是本宫夫君,本宫才与你提起这些秘辛,还望夫君替本宫保密,莫要告诉别的人,包括萧氏中人,乃至萧王爷。”
萧砚宁回神,压下心头惊骇,肃然道:“公主放心,臣必不会与他人提起此事。”
谢徽禛点了点头:“你是个老实人,本宫知道你不会与人多舌。”
烛火映着萧砚宁略带薄红的俊秀面庞,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好让气氛不至这般严肃,话到嘴边却被谢徽禛抢了先,谢徽禛问他:“驸马可通晓敦伦之事?”
萧砚宁没想到谢徽禛会问得这般直接,脸上红晕更显,这次却非醉意使然。
“不、不曾,臣与公主自小便定了亲,臣的母亲不敢往臣身边送通房侍妾,……但臣有学过,知晓该如何侍奉公主。”
谢徽禛像来了兴致,笑吟吟地看着他:“是么?如何学的?”
萧砚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更低:“看图本,母亲叫人给臣送来的,让臣好生学。”
谢徽禛终于笑出了声音,萧砚宁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
片刻后谢徽禛却又敛去笑意,淡了声音:“可本宫不愿与抱着侍奉主上心思的夫君圆房,你好好想想吧。”
他说罢起身,随手摘去翟冠,传了人进来伺候梳洗更衣。满头钗环卸去,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谢徽禛转身提醒还呆坐床榻上的萧砚宁:“很晚了,驸马也赶紧更衣歇下吧。”
萧砚宁白着脸起身,想要告退,被谢徽禛叫住:“驸马打算去哪里?”
萧砚宁嘴唇动了动,哑声道:“去旁边厢房将就一晚。”
谢徽禛不赞同道:“外头还有宫中女官,你若是出去了,岂不人人都知道你与本宫新婚之夜便生了不睦?”
不等萧砚宁说,他又道:“留下吧,与本宫一起睡便是。”
之后他也帮萧砚宁传了人进来伺候他梳洗,再一起并肩而眠。
屋中伺候的人俱已退下,床帐滑落,萧砚宁紧绷着心神,不敢再看谢徽禛。他酒喝得多,其实已经很困倦了,后头不多时便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