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我刚才就要应该偷偷溜走!』虞茴暗忖,慨叹自己为人『太有责任感』了。
在场的人无不把视线集中在虞茴身上,让她低下头,眼泪都快要涌出眼眶。
项籍环顾四周,期间收起了轻佻的笑容。他又再次看向虞茴,清了清喉咙道:『想本将军原谅儂?』
虞茴点点头,默不作声,怕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会失控溢出。
『哼!如果我就这样放过儂,我岂不是军威尽丢?』项籍从戏水作乐的鲤鱼化为严厉慑人的昇龙。阿紫和春桃都心里一寒,对虞茴的下场担忧不已。
『本将军生平最讨厌无礼的人,对此一定要严惩!就罚儂...上台为我们演奏一曲!』
『咦?不是吧!』相信不仅是虞茴,连在场所有人都会从嘴里或心里说出这句话。
虞茴最初坚信项籍又要作弄自己,但仔细一想,这般做又似乎让自己突然从观眾面前出现一事变得合理一点,给了自己下台阶。
虞茴看看台上,见到阿紫的右手边有一个空位,正是自己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喂!我都还没有点曲,儂要去哪儿了?』项籍的要求让艺妓们满头疑问。平日都是她们指定表演的歌曲,从不设客人点歌。
但这样只是为了确保姑娘们的表现维持最高水平而已。若违反了,实际上并不会做成太大问题,所以她们都没有特别反对。
『那...请问您想听啥...不是、什么歌?』
项籍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就郑风的『溱洧』和『子衿』!』
姑娘们都吃了一惊。从踏入梨花阁开始,她们就一直学习各种才艺学识,受的都是中原传统教育。对于郑国的性开放文化或楚人的迷信风俗等都略带歧视。尤其诗经里的『郑风』常把女子如何主动结识男子或女性对男女之情的渴望描写得鉅细无遗,一直被思想保守的中原人士所唾弃。
『怎样?还不表演?!!把将军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一名醉得跌在地上的老兵大声叫骂,声音听起来犹如击打磐石的瀑布。
其他的士兵听到都跟着起哄,却被项籍挥手阻止。『?到底是不会唱?还是不想唱?』项籍一句话比士兵们的埋怨更具威胁性。
虞茴等人都心急如焚,既不想演奏这种世人所谓邪淫之音,但又怕项籍会因此发难。
她们打开乐谱,发现里面确有项籍所点的诗歌,目目相覷。
阿紫作为前辈,姑娘们都对她马首是瞻。见她无奈的吐了口气,闭眼点了点头,唯有拿起乐器,开始演奏。
-乐声响起!-
郑风的音色调皮狡黠,节奏明快,毫无沉重正经之意。纵是一帮粗野无礼的军人都为之而陶醉。
春桃可怜的歌声更让他们充分了解到情竇初开的少女与爱人分隔异地,多年不见的相思之情,心受感动。
可虞茴却心不在焉,根本投入不了歌曲的意境。
突然,漫浪的氛围被一声尖鸣所幻灭,似乎是某人乐器跑调了。
『呃呃!啥人打扰本大爷的雅兴?』
『妈的!害得老朽的耳鸣要发作了。』
现场忽然脏话横飞,姑娘都只想立即堵着双耳,除了虞茴。
她从小在山野农村长大,又来了梨花阁不久,因此对于粗言秽语不太反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已惊愕得无法动弹。
人们从刚才尖鸣声传来的方向望,发现那破坏气氛的混蛋竟是虞茴。
『臭婊子!就是儂吗?明明不懂就别学人家吹笛嘛!』
『对,连音都吹不准,小心老朽割了儂那他妈的舌头。』醉酒老兵喃喃自语道。
项籍却一言不发,只是站了起来,缓缓往舞台走过去。虞茴首次感觉到频临死亡的恐惧。在这种年头,得罪军人可比杀人放火更该死。
项籍越走近,虞茴的头就越垂低,像将要被牵进屠房的家畜。
硕大的身躯把虞茴吞进暗冷的阴影。她闭上双眼,双手握紧笛子,使上面沾满冷汗。
『抓得那么紧干啥呢?』项籍的声音刺进虞茴的神经。双手一松,竟让笛子掉到地上。
只见项籍拿起笛子,仔细看了几下,笑了笑道:『都旧了!』从胸怀里掏出一根玉笛,递到虞茴手中。
虞茴察看,发现笛身翠绿如竹,触感细滑。一摸之下,竟有股温热传遍身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暖玉?
『你还看,拿去用吧!』项籍把玉笛握紧在虞茴手心。
温暖!
却不是来自玉笛本身,又不似来自项籍的肉掌。
原来,是体内扩张的血脉。
『至于这支,我就拿回去吧,反正看起来也蛮像古董的!你啊,都算是有眼光咯。』
他到底是在取笑我还是在讚我?
虞茴没有想太多,却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坐下继续表演。
坐在一旁的一名少年见到他们俩,只觉自己从未遇过那么有趣的人,不禁看得入神。
『誒,姜石!人家的事儂还管那么多?』师兄拍了一下姜石的头顶道。
『怎样了?我只是担心她又要被嫖客欺负而已。』
『依我说儂是怕她又要劳烦儂出手是吧?以儂的个性,会担心人家的安危?』
『您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
『总之我告诉儂,如果今晚我们都写不完这些,明天就做不了法事!』师兄指着一大叠羊皮製的符咒,以及他们今早大量购买的硃砂。
姜石心里骂了句脏话,便拿起笔点了一点硃砂,开始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