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攒动在几条大街上,街道两旁尽是一些小商贩在摆摊,早早便开始叫卖。主街道的尽头分出两条岔道,而醉音楼便在这交界处。
“家里都成什么样儿了,他竟然还在这里睡觉。遇兮,我们俩进去把他拎出来。”白莫也一展折扇笑地风流倜傥,沈亭鹤以往从不在新婚夜来这儿,只能说这许家小姐实在没什么女子的魅力。
蔺遇兮没搭话,他一向是三人中脾气最好的,可此时他浑身散发着灼人的怒火,全然没了平日的温文尔雅。
他久不出声,白莫也不由侧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了又看,直到蔺遇兮收回停在某人身上的视线。
“怎的?”
白莫也摇着纸扇怪声怪气道:“看,好一个痴情郎啊。”他那点心思他还不知道么,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你胡说什么!”蔺遇兮低声斥了一句。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白莫也不多说,收了折扇去推房门。
雅间点着上好的熏香,里头飘着似有似无的一股脂粉味,沈亭鹤正和衣躺在榻上,然而那开门声让他瞬间睁眼,眸中已全然清醒,待看清来人后复又闭上了双眼。
白莫也懒散地坐上了矮榻,握着折扇轻轻点了点床板。他随即看向蔺遇兮,语气欠揍,调子拉地长长的,“我还以为这里,会有个美人躺着。”“美人”两个字他念地极重。
蔺遇兮眼眸一眯,面上没了半点笑意。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睡。”沈亭鹤冷声答了一句,他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蔺遇兮沉着脸什么话也未说,但眉眼间舒展了不少。
“还睡呢,再睡头上可要多几顶帽子了。”白莫也像是抓到了沈亭鹤的把柄,言语中带着浓厚的揶揄。
方才孙庄派人去通知他时他还在看书,听了侯府下人的话后差点没把书给撕了。这许家某小姐真女中豪杰,沈亭鹤来醉音楼,她便找小倌去侯府。
沈亭鹤倏地睁开眼,淡淡道:“什么意思?”他脑中蓦然浮现了许以之那张不算绝色的脸,他对于许府嫁来的人是谁无所谓,但她似乎比一般女子要没规矩地多。
白莫也的嗓子里藏着压不住的笑意:“我听说你们侯府某个院子里有一群小倌在唱曲儿,至于其他便不清楚了,估计你在这儿做了什么你夫人便在院子里做了什么。亭鹤,你这次娶的姑娘可是有点特别啊。”
沈亭鹤忽地坐了起来,脸色由黄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背叛和抛弃,既然她背叛地如此快,那也别怪他。
“你还不回……”
还没等白莫也把话说完,沈亭鹤拿过衣架上的外袍往身上一穿,边系腰带边往外走。白莫也和蔺遇兮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瞠目结舌,看样子这许家小姐还真与众不同,以前可没见沈亭鹤来了这儿之后会因她们回府的。
“沈侯爷,”风铃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红影迈着娴雅的步子而来。
蔺遇兮听得那声音浑身一震,右手细微地抖了抖,白莫也打量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有趣,真有趣。“燕姑娘。”
燕凌弃正注视着沈亭鹤的背影,闻言转过头来,对上蔺遇兮时娇媚的小脸闪过一丝慌乱,可她掩饰地很好,神色如常,含笑朝两人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蔺遇兮呆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侯府后院,新房门外,站着七个容貌出色的年轻男子,身穿同色系长袍,每人身前都绣着一片翠竹,形制各异。
许以之没了术法想穿单薄点都不行,这外头天气又冷,她只得命人在房间里摆了炭盆,一个一个召小倌进屋聊天。不得不说,孙庄看人眼光不错,这几个小哥哥长得还挺养眼的。
“下一个。”她拿起桌上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左手搭在下颚处,语气软绵懒散。
排在第二位的小倌忐忑地踏进屋子,低眉顺眼道:“无涯见过沈夫人。”
许以之听得那称呼眉心一跳:“我不是沈夫人,叫我许姑娘。”
“是,许姑娘。”
“你会些什么?”
“吟诗作对,弹琴作画。”
许以之咬着嘴里的芙蓉糕,清香不腻,入口即化,“那你随便弹一曲我听听。”这些小倌是好,但她太放肆也不敢。
“是。”无涯在古琴前坐下,他一双手长得尤为惹眼,骨节分明如玉笋,白皙修长。
他的琴音将她带到了儿时,她与其他人不一样,除了读书之外还要额外接受家族训练,偶尔还被爷爷喊去出任务磨炼自己的术法。那些远在天边的时光她早已遗忘,如今却让她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