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年却突然出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我没法回答,只对他挤出个笑容,表示很快就好。
他又气又急。“又不是几岁小孩,怎么还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吃?快吐出来!”
荆年先捏了捏我鼓胀的面颊,见没效果,便直接两指伸进口腔,想把鱼抠挖出来。
我自是不愿前功尽弃,拼命推开他胸膛,却犟不过。食指成功挤进舌根处,我第一次这么近闻到他手腕的冷香。
牙齿也被迫印出了月牙儿似的咬痕,恍然生出错觉,就好像我在试着吃掉荆年,与他融为一体。
心头莫名涌出一股奇异的满足感,或许这种满足,在人类情感中有美好的名词解释,我并不具备。
机器的喜好和依赖,都简单纯粹至极。
然则贪心不足蛇吞象,香气使神经一时松懈,他指腹便发力摁压,鱼被我吐了出来。
第55章 第100只蝴蝶
我深呼吸几口气,顾不得去擦流至脖颈的涎液,埋怨荆年:“你什么都不懂!不把鱼吞掉的话,它就被虫子抢走了!”
他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你疯了?跟虫子抢吃的?”
“不是!我……我只想留住一件礼物……也有错么?”
不知是不是幻听,荆年的心跳声好似乱了个拍子,他避开我目光,耳尖发红。“你,真就这么看重我送的东西么?”
我吸了下鼻子,不懂他为什么要把重音发在“我”字上。
“可能……可能因为你送我的礼物,是活的吧。”
让身为死物的我,很难不憧憬。
荆年抿唇不语,似是在思考我的话。
但我也清楚,他不可能理解机器的行为与观念,只能让步妥协道:“对不起,我不吃了,那你、你别忘了下次买条一样的给我。”
半响,荆年叹了声气。“琴鱼不是凡物,尸身可千年不腐,你不用理会这些虫蚁,它们嘴挑的很,是被落叶上残留的灵气吸引来的,从来不吃腐肉。”
“啊……哦……是吗,我才知道。”
竟是我弄巧成拙了。
我局促着将琴鱼迅速埋好,荆年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动作,在我要走时,才将手指伸给我看。
指间满是未完全干涸的银丝,我慌乱抹了把嘴角,再捻着袖子给荆年擦拭。
但总觉得没擦干净,哪怕他指尖都被我揉搓红了。
太窘迫了,他快点说些什么啊,别一言不发。
如我所愿,荆年终于开口道:“对不起,师兄。”
“嗯?”
“我不该将师兄当成物件利用和戏玩。”
“我知道啊,之前不是道过歉了吗?在秘境的时候。”
“不,你不明白,师兄。”他摇了摇头,“言语的道歉没有任何效用,我想实际为你做点什么。”
“呃,我还是不太懂。”
“我之前帮师兄突击过考核,也送过师兄神武,但归根结底,都是随自己喜好行事罢了,表面上帮了师兄,但并没有从源头上解决师兄的难处。”他掌心收拢,握住我的十指。“师兄,还记得刚来天邑城时,我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荆年说,我们是共犯。
“没错,是共犯,而不是我的附属品,师兄,你需要真正地强大起来,才能在宗门立足,不受那些腌臜人欺侮。”
说着,动作轻柔,撩起我耳际发丝。“当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兄。”
今天的荆年格外认真,不掺杂一丝邪气,我的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我又不是聋子!”
荆年轻笑几声。“我会向师尊请示,去冰湖修炼一段时日,以求突破元婴末期,你到时候,来湖边找我。”
五蕴宗的冰湖只有一个,也是秦属玉提过的那个,覆盖着千年寒冰,必要时,可辅以骨尾蝎来温暖身体。
荆年自然不需要,我也实在对那蝎子有阴影,但空手前去也不像话,何况据说那冰湖,一待就需要一千个日夜才能出关。
以防无聊,我向薛佳佳讨要了些功法秘籍带去。
他正捧着话本看到大结局部分,不愿起身,要秦四暮将书端来。
这傻孩子对他的话奉为圭臬,哼哧哼哧搬来了整个书架的书。看着五花八门的封面,我难以抉择,便每排都挑了几本。
如此用心,荆年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走之前,秦四暮又想起什么,塞给我一个小葫芦。“我上次从当铺拿出来的陈酿还剩一点,你拿去吧,听说冰湖可冷了。”
虽然我并不用喝酒暖身这么原始的办法,但拒绝的话,他肯定唠叨个没完,便收下了。
冰湖在洊震峰与巽风峰的交界处,我初来乍到,花了些功夫才找到。
经大致测量,这里温度奇低,比起去年冬天,实乃小巫见大巫。
飞雪也并非六角结晶的花,而是蝶形,微微扇动翅膀,就带来更猛烈的暴风雪。
裹紧身上厚厚的狐裘,我边走边叹气,低温最耗电了。
荆年已等候多时,先领我去了夜里歇息的洞窟。
洊震长老心疼自己的好徒弟,已命人送来了些被褥。
荆年却并不领情,用剑挑起那软绵绵的家伙事,全扔给了我。
他自己只剩冰冷的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