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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李代嘉只觉得脑门一重,头顶就被赵搏扬那只温热的大手缓缓拂过,抬头一看,赵搏扬那对内敛的凤眼充满温柔和爱慕……
李代嘉不禁脸色一红,慌乱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哪怕赵搏扬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的一个眼神都胜过千言万语……
李代嘉只觉心中暖意融融,便用两只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赵搏扬劲瘦的腰肢,又闭上双眼,将脸埋在赵搏扬宽阔的胸膛里,闷闷说道:“早知会碰到秦家的大老虎,我说什么都不去什么赏花宴了,真是倒霉。”
赵搏扬只觉得李代嘉的胳膊太过用力,好似要将他的腰箍断一般,又觉得李代嘉的小脸紧紧贴着心房,不由心绪波动。
小龙全身心的依赖,让他无比心动……
赵搏扬展臂回抱住李代嘉的肩膀,动作轻柔,无比珍惜。
李代嘉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脑袋,气呼呼地说道:“赵搏扬,我要你把秦守晏的嘴给撕了!看他还怎么笑话我!”
赵搏扬剑眉微蹙,好像在反问:“此话当真?”
李代嘉又恹恹说道:“算了算了……若是真的对他下毒手,父皇肯定要教训我……还是饶他一条狗命吧……哼,你根本想不到,秦守晏是怎么挤兑我的……他……他说……”
李代嘉心里好委屈。
秦守晏说,我是妈妈不疼舅舅不爱;他说,我不得父皇圣心;他说,我品味俗艳,衣装土气;他还说,无色才是绝色,多情便是绝情……他还说……
玉体金钗一样娇,背灯初解绣裙腰……
想到这里,李代嘉忽然方寸大乱,两眼之前全都是秦二那抹红色身影:那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那张俊美冶艳的容颜,还有那令人双耳发烫的吟诗声……
这个轻薄嘴贱的家伙……
真的是……真的是……
李代嘉兀自在这儿心神不宁,赵搏扬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他以为李代嘉受了大委屈,肯定会像从前那样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但没想到,小龙今天很不对劲。
小龙似乎兀自沉浸在回忆之中,脸颊涨得通红,眼神闪动,游移不定,神色多变。
时而恼怒,时而羞怯,时而窘迫,时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神摇曳……
赵搏扬那对清澈的凤眼,慢慢变得黯淡无光。
小龙这具温软柔顺的身体明明就在他的怀里,可是,小龙的心却在想另一个人。
小龙竟为了姓秦的如此魂不守舍,如此心心念念……
难道说……?
赵搏扬一时竟手足无措,不知该拿小龙怎么办才好。
好在这哑侍是大内高手,他武功高妙,内息均匀,就算心里慌乱,呼吸仍然平稳,双臂更是稳稳揽着李代嘉,固若磐石。
李代嘉浑然不觉赵搏扬的隐秘心思,只想着秦守晏那些糊里糊涂的话,一会儿生气,气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羞窘,窘得脸红心跳……
秦守晏这家伙真是坏透了,可他怎么就偏偏让人念兹在兹忘不掉呢?
可怜李代嘉和赵搏扬一起长大,互为依靠,情同手足,又形同夫妇,如今却是心思各异、各有所想了。
此时已是傍晚。
赏花宴已散席,宾客们三两成群离开禁宫,不一会儿,原本热热闹闹的花园中已变得寂寥无声。
晚霞夕照,花团锦簇。
在灿烂的红金色霞光中,百花迎风招展,娇艳多姿,却已无人欣赏。
云月居的宫人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晚膳,却听到门口人声响动,原来是金大公公登门造访。
金大公公一脸严肃,宫人们忙将他引入前厅。
李代嘉不知其来意,心中七上八下好不忐忑,连忙出来迎客,恭恭敬敬问道:“金大公公,你怎么来啦?快坐下来,我们一起用膳吧。”
好在金大公公一见到李代嘉,便露出笑容,慈祥说道:“六殿下太抬举啦。唉,说来惭愧,老奴其实要向六殿下禀报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
啊,难道说,父皇知道了秦守晏在赏花宴上的言行,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狠狠处罚秦老将军的宝贝儿子?
李代嘉心中暗喜。
金大公公则叹了口气,擦擦眼角,说道:“六殿下,您可千万别伤心,白老太傅……他……他……”
白老太傅?
李代嘉微微一愣,原来不是秦守晏的事情……定了定神,又恭敬问道:“白老太傅怎么了?”
老太傅姓白名煦,年逾九旬,德高望重。从前是皇帝李傅淳的老师,后来又给李代嘉等兄弟六人做启蒙先生。
不过,因年迈体衰的缘故,老太傅已经好些年不来宫里上课,只是在太傅府里享清福,不知金公公为何提起他来。
金大公公解释道:“前些年,老太傅过九十大寿,他的学生别出心裁,特意在老师的书房外移植了
', ' ')('一片桃树,取的是‘桃李满天下’的彩头。前些日子,桃林开花,老人家心里欢喜,竟然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爬上桃树玩耍,结果……不甚摔折了腿啊。”
李代嘉松了口气,心中又觉得好笑,问道:“这……老太傅伤得严重么?”
金大公公道:“并不严重,只不过,老太傅人在病中,心情十分郁闷,便写了一封长信送到宫里来,字里行间,颇有感怀青春年少之意。陛下向来尊师重道,看了此信,心中很是不忍。”
李代嘉不知其意,小心说道:“既然老太傅伤了筋骨,父皇不如赏赐些灵丹补药?”
金大公公道:“赏赐自然不会少的,但陛下又寻思着,送礼得投其所好,老太傅平生最爱教书育人,如今他门府寂寞,自然心境凄凉。与其送他药材,不如送他一个学生呀。”
李代嘉心中一紧,问道:“这个学生,难道是……我?”
“正是如此!”金大公公笑道,“六殿下如此聪慧,老太傅必然会很喜欢您。”
李代嘉却笑不出来,苦着脸说道:“老太傅是父皇的先生,我又是父皇的儿子,我自然要替父皇去尽孝……”
金大公公点点头,说道:“陛下也知道年轻人活泼好动,所以,陛下还特意为六殿下找了个学伴。到时候,你们两个年轻人一起求学,那多快乐啊。”
学伴?
李代嘉愣愣问道:“是谁?”
金大公公一拍大腿,喜道:“正是秦家二公子!”
一瞬间,李代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金大公公满脸喜色,他倒吸一口凉气,急道:“这……这怎么能行?不行的!秦守晏这个人很轻浮,他满嘴胡话,贪图享乐,老太傅肯定会被他气死的……我……我也会被他气死的!”
金大公公看六皇子如此小孩心性,暗叹一声,说道:“六殿下此言差矣,秦二公子生性诙谐,广交朋友,与老太傅的洒脱心性十分相合。再说了,六殿下是真龙之子,秦二公子是将门小虎,你们一龙一虎,肯定能守护老太傅身体健康,百邪不侵,想来伤腿也能好得快一些。”
李代嘉一听,金大公公居然把他堂堂龙子说得像是看家护院的镇宅神兽一样,登时急得团团转。
是了,是了,秦二说的木已成舟是这个意思,难怪他说我不想见他也不行,秦家果然是想拉拢我……但父皇怎么也帮着他们?
若是母后知道我和秦家人走得这么紧,肯定会大大发怒……
一想到朱皇后,李代嘉顿时露出畏惧神色。
金大公公察言观色,笑道:“白老太傅学识渊博,名满天下。六殿下拜得名师,皇后娘娘身在道观,肯定甚感欣慰。”
李代嘉呆呆一想,是啊,我不是早就想好了么?接下来的路,都由我自己走……我怎么能总是躲在母后背后?
秦家人要拉拢我,我却可以虚与委蛇,暗中周旋……
等等,怎么周旋?周旋什么?
我……我不会啊……
金大公公很快就离去了。
李代嘉神色恹恹,始终打不起精神,夜里,他又伏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一张苍白小脸湿漉漉的满是泪痕,心中则满是凄苦无助。
赵搏扬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小龙,小龙,如此孤立无援,如此身不由己……
更别说在赵搏扬内心深处,还涌动着另一种不安。
小龙和秦守晏才说过两次话,就已经如此魂不守舍,若是他俩再一起求学,会不会……?
赵搏扬不敢往下想了。
他只盼着皇后能快点回来,阻止这一桩闹剧。
但满腔希望,最后还是落了空。
皇帝的圣意传达下来,六宫无不顺服。
玉虚观那边不但没有反对,还给云月居送来一套文房四宝,以勉励李代嘉求学。
六皇子出宫求学的事宜,竟然顺风顺水,没有半点阻碍。六皇子本人再不乐意,也于事无补。
这一日,碧空澄澈,凉风送爽。
李代嘉带着哑侍前往太傅府,正式拜师求学。
太傅府离禁宫不远,所以,李代嘉只要白日去上课,夜里还能回宫休息。
说起来,六皇子到底还是年少单纯,出宫时,他还拉着一张小脸,满脸都是不乐意,但是小马车一驶出宫外,他的神色一下子活泼起来。
李代嘉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宫外的一切。
只见京城店肆繁多,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代嘉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杏眼盈盈闪光,粉嫩薄唇不由绽出大大的微笑。
赵搏扬悄悄望着李代嘉,见状也淡淡一笑。
待太傅府映入眼帘时,李代嘉轻轻“咦”了一声,神色格外不舍。
赵搏扬默默搀扶李代嘉下了马车,看他乌发雪肤,桃腮樱唇,眼眸晶莹,脸颊红扑扑的,宛如少女般秀美娇嫩,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怜爱之情。
小龙应该翱翔九天才对,
', ' ')('怎么能困在狭窄的宫墙之中呢?
六皇子一行人入了太傅府,白老太傅的儿孙们都在前厅等候。
李代嘉本来都想好了,一定要狠狠赏赐秦守晏一个下马威,谁料秦守晏并不在等候的人群之中。
白家人解释道,今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将军府的马车就已经来到了太傅府。这会儿,秦二公子已经在书房温书了。
白家人又赞叹秦二公子真不愧是将门虎子,果然好学力行。
李代嘉则听得满腹狐疑。
秦守晏在打什么鬼主意?
本以为他也是奉了父兄之命,不得不给六皇子做学伴,但他怎么如此迫不及待?
难道是真心爱读书么?
李代嘉来不及细想,便有书童带他前往太傅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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