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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蒋仙亭初尝情爱滋味,又年纪小爱撒娇,如今他满腔爱慕李代嘉,便总是痴缠着他的嘉哥哥不肯离开。
李代嘉则是六兄弟中的老幺,从小到大总是被父兄长辈当作小孩子,如今遇到蒋仙亭,倒是可以体会一把当哥哥的滋味儿了。
是也,李代嘉对蒋仙亭好生疼爱宠溺,总是予取予求,从不拒绝。
而他与赵搏扬又是形影不离的,于是,三人常常大被同眠,用情极艳。
长此以往,赵搏扬也渐渐发觉,李代嘉对他和对蒋仙亭的态度,似乎十分不同。
比如说,李代嘉与蒋仙亭欢好时,总是李代嘉占据引导势头。但李代嘉躺在自己身下时,却总是情态娇艳,婉转承欢,柔顺可爱到了极点。
又比如说,李代嘉对蒋仙亭总是端着哥哥的架子,但到了自己怀里,他却俨然变成了一只柔弱弱娇滴滴的小猫儿,煞是稚嫩,讨人喜欢。
这其中的差异,令赵搏扬颇有探索乐趣,便觉得三人同行,果然别是一番崭新天地。
时光如梭,秋去冬来。
守孝期已过了两年,李代嘉虽然被软禁在守灵宫,但也听闻到不少朝中风云变局。
据说,京城与北境之间的对峙情态越来越紧张。秦氏兄弟手下大军云集,还不断派出密探,联络从前的将门人士。
皇帝疑心本来就重,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一时间,四海之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战事一触即发。
南北交界处的老百姓尤其恐惧战火荼毒,许多平民抛却了田地庄园,携家带口逃向京畿。
另有许多人就近涌入北境,进入秦氏兄弟的势力范围之内,从此成为叛贼的一员。
李代嘉常登上皇陵山远望官道,每每望见流民队伍蜿蜒而去,心中总是百感交集,难以言说。
却说蒋仙亭那边也有情况。
他与父亲蒋德旺再无联络,但几个亲生哥哥有一天倒是齐来山中寻找弟弟。
原来,蒋大娘膝下无子,蒋家众兄弟都是妾生。兄弟们自幼遭受蒋大娘的欺凌辱骂,更有人的母亲与白诗瑶一样,被蒋大娘设计害死,其中苦楚不必言说。
蒋家众兄弟见父亲如今抛弃幼弟如敝履一般,心中都十分愤愤不平,于是商量着早日自立门户,尽快与父亲大娘断绝往来。
众兄弟早就对蒋家没有任何留恋,一拍即合,说干就干,当下离了蒋家,操办起一座丝绸庄子,如今绸庄生意上了正规,便来山中接幼弟蒋仙亭回去。
李代嘉见蒋氏众兄弟虽面带愁苦抑郁之色,但言语都恭敬有礼,于生意经营之道更是很有见地,想来即便离开蒋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心中甚是宽慰。
蒋仙亭更是蠢蠢欲动,十分想跟随哥哥们同去闯荡事业。
但他正是热恋李代嘉的时候,怎么舍得离开?
转念一想,李代嘉还要守灵八年,待九年之后再出山不迟,于是婉拒哥哥们的好意。
蒋家哥哥们也不强求,蒋仙亭便继续留居深山,与李代嘉日日厮守。
转眼便是春节。
春节这一天,守灵宫稍稍张灯结彩,允许宫人庆祝新春,但仍不许吃荤破戒。
李代嘉白日里携众人们行过祭祀后,便与赵搏扬悄悄离宫,来到茅屋寻蒋仙亭。
三人围坐炉边,烤鸡烤兔,热闹非凡,好不快活。
蒋仙亭逮住的那只小貂儿,如今足伤已然痊愈。
小貂儿在三人的膝上怀中跳来跃去,还从人的手心中接过食物吞咽,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十分可爱。
李代嘉和蒋仙亭都是欢笑不断,赵搏扬也面露愉悦之色。
冬日冰封万里,连绵青山俱覆盖着皑皑白雪,林间一派银装素裹。
小小的茅屋之内却是暖意融融,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李代嘉恍然想着,若是能在这茅屋里住一辈子,也好过回到那富丽堂皇,却极端压抑的禁宫。
不过,事与愿违。
春节过去还没多久,一封圣旨忽然传至守灵宫。
圣旨中说,朱太后近日身染急病,竟至卧床不起、神志不清的地步。孝亲王虽在守孝期内,但皇上体谅其爱母之心,特赦其回京探视。
李代嘉领旨之后,又是惊异又是忧虑。
他已经两年未曾听闻母亲音讯,怎的母亲突然如此病重?
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圣旨在前,不容人拒接。
李代嘉只得匆匆收敛行装,临走时只来得及遣宫人知会蒋仙亭一声。
孝亲王一行人才下皇陵山,忽然听见山谷中远远传来声声呼喊,孝亲王当即勒令停步,转身望去,便见一个少年疾行而来。
蒋仙亭心急火燎追上车马队伍,行至李代嘉面前,急切说道:“嘉哥哥,你带我一起去京城吧,求你了!”
李代嘉拉住蒋仙亭的手,柔声劝道:“我不知此行是凶是
', ' ')('吉,怎么能带你去那龙潭虎穴?小亭,你乖乖等我,或者去找你的哥哥们。你一个人住在荒山之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蒋仙亭泪流满面,用力将李代嘉的手摁在胸口,哽咽道:“我不想回去哥哥们身边做什么大少爷,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让我扮做你的小厮,让我服侍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蒋仙亭自然是百般舍不得李代嘉,李代嘉又怎么舍得让他流泪难过?
李代嘉双眼微红,说道:“小亭,你对我这么好,我更是不能害你!若是我母后真的病重,我进宫看望过她,便立即派人接你去京城。但若有人假称我母后凤体欠安,以此来诓我回去……”
蒋仙亭喝道:“怎么会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皇帝陛下都颁了圣旨,太后娘娘病重的消息一定是真的呀!”
李代嘉苦笑一声。
正因为是皇帝圣旨,才格外令人怀疑……
众目睽睽之下,李代嘉不便多做解释,只得含混过去。
蒋仙亭一番软磨硬泡,李代嘉都不肯带他同行。蒋仙亭不由神色黯然,说道:“唉,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的。我身份低微,原本也不配随你进宫……爹爹从前常说的,我家的绫罗绸缎每年一车一车运进宫里,我们这些供应绫罗绸缎的商人,却一辈子都进不了宫门。”
李代嘉心中一酸,唤道:“小亭……”
蒋仙亭以袖擦泪,又殷切嘱咐道:“嘉哥哥,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拿一些东西,马上就回来!”说罢,少年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李代嘉下令众人原地等待。
不出片刻,蒋仙亭果然气喘吁吁奔跑回来。
这一来一回,路程不近。少年跑得是面颊通红,满头大汗。
只见他双手各提一个大包袱,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篓,正是两人初见时,他用来盛装野菜的大竹篓。
蒋仙亭将包袱竹篓一股脑塞给赵搏扬,又转向李代嘉,柔声叮嘱道:“嘉哥哥,我把家里剩下的鲜果野菜、腌兔腌鱼和山鸡蛋全都给你装上了,你带着路上吃,千万别饿肚子!”
李代嘉看蒋仙亭扛着大包小包吭哧吭哧跑过来,还当他有什么要紧物事要托付,原来净是些吃食零嘴,不由噗嗤一笑,心想小亭果真是天真可爱。
但转头检视,又见那包袱系得严严实实,大竹篓更是装得满满当当,其中满满的都是蒋仙亭对他的爱护之心……
李代嘉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
胸中里涌动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挥之不去的酸楚……
他面上仍维持笑容,答道:“小亭,多亏你送我这么多宝贝,我路上一定不会饿肚子的。不过,你得把荤食都带回去,我不敢收。”又压低声音解释道:“我还在守孝期内,在外人面前,我总归得吃素呢!”
蒋仙亭一拍脑袋,连声应道:“是的,是的……”心中又是一阵喜悦。嘉哥哥在他面前可从不守规矩,他显然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这时,蒋仙亭怀中忽然冒出一只毛绒绒的脑袋。
原来,蒋仙亭将小貂儿也带过来了。
小貂儿用两只爪子扒着蒋仙亭的衣襟,伸长颈子好奇地望着李代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
蒋仙亭道:“貂儿也想跟你告别呢。”
李代嘉笑了笑,低下头,冲貂儿说道:“等那边的事了了,我一定披星戴月昼夜兼程赶回来。”
他这话,既是对貂儿说的,也是对蒋仙亭说的。
蒋仙亭险些又要落泪,低声答道:“貂儿一辈子都会等着你,你可一定一定要回来。”
又冲赵搏扬道:“赵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护着嘉哥哥……唉,你武功高强,其实也不需要我多嘴这一句了。”
赵搏扬默然不语。
他心中却想,如果今天他与蒋仙亭易地而处,李代嘉不要他赵搏扬再做跟随,那他究竟是听从李代嘉的命令,还是不听呢?
他又想,无论前景多么凶险,大不了两人死在一处,但叫他离开李代嘉独自苟活于世……那可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蒋仙亭十分舍不得李代嘉离开,但他绞尽脑汁,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说,还有什么事能做,能再将李代嘉挽留片刻,神色不由焦急起来。
李代嘉看出蒋仙亭心中所想,胸中又是柔情又是怜爱,好想摸摸小亭的脑袋……
其实,孝亲王和蒋仙亭有私情,守灵宫人都已心知肚明,可是在众人面前,李代嘉总是不敢和他太过亲昵……
一时间,两个少年沉默相对,心里都是万分的舍不得。
过了许久,蒋仙亭终于下定决心,探过身子,在李代嘉脸上响亮地印下一吻。
又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飞快转身跑走,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嘉哥哥,我走了,你可要常常想着我!”
李代嘉愣了愣,手抚脸颊,答道:“好……”
却见那一抹人影越跑越远,越远越小,最终消失在青山之间,最终再
', ' ')('也找寻不见。
寒风乍起,车马缓缓而动。
少年的呼唤声犹在耳边回荡,面容犹在眼前浮现。
徒留天地一片苍茫,徒留脸颊上的一丝余温……
孝亲王一行人赶往京城,跋山涉水,非止一日。
一路上见到不少逃亡百姓,孝亲王颇感不忍,便将大部分钱财食物分发于民,每日只靠蒋仙亭送来的鲜果野菜充饥。
这一天,一行人终于赶到京城。
孝亲王匆匆进宫,金大公公前来引孝亲王去拜见皇帝。
李代嘉一路上羁旅劳顿,颠簸数日,心中早已是焦急万分,只盼望早早见到母亲,怎么肯先去见皇帝?于是向金大公公一番陈情,恳求准许他先去看望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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