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又把和老师们去她家里的事简短描述了一下。
金旭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说:“我看过的新闻报道里,都没有重点写过她,都是一笔带过,你听刑侦那边的人说过,她笔录是怎么做的吗?”
尚扬道:“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金旭的脸色瞬间变了。
尚扬也立刻明白了是哪里不对。
在金旭的认知里,樊星爱面子,不愿在亲友和认识的人面前承认自己早知道丈夫出轨,不愿让人知道她为了保护家庭“不破碎”而选择隐忍。
金旭没有渠道了解刑侦方面直接办案的细节,他只以为樊星是对他、对尚扬、对非办案人员声称自己对丈夫出轨毫不知情,这样的情况说了谎,金旭认为是合理的,也可以接受。
但他以为樊星对刑侦办案人员,会说实话。
一个前警务人员,作为刑事案嫌疑人家属的询问笔录,说了谎话。
“我再问问袁丁,或者直接找负责这案子的熟人问一问。”尚扬难以接受,说,“也许是我先前听到的消息有误,她在正式笔录中有可能不是这么说的……”
金旭道:“怎么可能?如果她推翻过自己的供词,早就被怀疑了。”
尚扬:“……”
两人沉默了一段,金旭道:“你打算怎么办?”
尚扬反问道:“我应该怎么办?”
金旭:“……”
“其实……”尚扬道,“就像你之前说的,她撒这个谎,对案件本身没什么直接影响,顾天奇杀人毁尸,动机充分,证据链完整,他自己也已经认罪了,师姐只是爱面子……没有严重到不能原谅的地步。”
金旭道:“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纪律条令第二章,第二十四条,参与、包庇或者纵容……”
“停。”尚扬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去举报她吗?就因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早就知道老公在外面和别人的女人鬼混?”
金旭:“……”
尚扬道:“回头我找她谈谈,让她重新去做一份笔录,她说这小谎对案情没本质影响,最多被批评教育几句。”
“尚扬,”金旭道,“我真没冤枉你,你对她的同情心盖过了你的理智。”
尚扬刹了车闸,金旭随之停下。
两人停在古城墙上,临近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他们头上。
尚扬道:“我没有。”
金旭说:“那你是真的认为,她就只在这一件事上撒了谎?”
尚扬的手快速地捏着车把,心里既烦躁又不安。
“一个警务硕士,在刑事案件中说谎,仅仅是为了面子。”金旭认真道,“你觉得合理吗?”
长久的沉默后,尚扬败下阵来。
他心里知道金旭猜测的方向是对的,只是……
“我忽然觉得,”他对金旭露出一丝有点难看的笑来,道,“我该听你的,不要关注师姐这件事。”
金旭道:“你不要……”
他想劝尚扬适当收敛起柔软的那部分。
“但我是个警察。”尚扬捏了下车把,呼了口气,说,“还说不知道约会做什么,现在知道了。”
第61章
尚扬本来想的是,最好他即时飞回北京去,向上级打报告,要求协助该案件的调查,这样能更深入地去接触到案件相关的证据,好去证实或证伪现在的一些猜想。
但很快被金旭一番话提醒了:“如果樊星有嫌疑,哪怕有一根头发丝的证据,能说明她和凶杀有关系,首都警方都不会放她来西北。”
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樊星和乐晓雯的死亡发生过关联。
樊星之所以不被怀疑,除了确切的不在场证明,除了案发现场发现的一应证物都与她毫无瓜葛……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认识乐晓雯,不知道丈夫出轨,她没有杀人动机。
凶手顾天奇说:自己和乐晓雯发展婚外情时长六个月,总是对妻子樊星感到很愧疚,面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樊星时内心痛苦而挣扎,可是樊星始终被蒙在鼓里,待他如一,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感到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樊星。
为顾家工作了一年多的保姆说:樊星每天照顾孩子和顾天奇的饮食起居,接送孩子上下学,待人亲切温厚,会帮她做家务,日常闲暇下来就是读书、插花、上瑜伽课。案发前保姆没有发现樊星有任何异样,案发后才知道顾天奇原来在外面有人还杀了那女的,樊星不敢当着孩子面哭,坚强地假装没事发生,每每转过身背着孩子就以泪洗面,樊星真的很可怜。
樊星自己的说法和表现也都很统一:丈夫出轨我很伤心,对乐晓雯的死也感到很遗憾,但在此之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参与案件调查的刑侦人员,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没有发现过能证明樊星所说的“不知情”可能存在说谎的成分,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把樊星和乐晓雯之死建立起联系。
没有证据。
“所以你现在回去也是白费力气,向上级打报告,这报告要怎么说?”金旭道,“难道说是樊星的前男友说的,樊星有可能在撒谎?”
他是提醒尚扬,即使你在上级单位,没有新证据,贸然介入这起凶杀案,最后如果也没有新鲜的调查结果,无异于给自己招来无谓的麻烦。
尚扬较真地说:“可是这确实就是有疑点,不能因为你十年前和樊星交往过,就否定你的猜测。”
他接受并最终认同金旭的推理,既是职业要求不允许放过任何的疑点,也是因为他对金旭的刑侦敏锐度非常信任,甚至算得上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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