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是很顺的,爹把娘照顾的很好,怀胎十月,应该是足月分娩。但是到了满十个月的时候,还是不见动静,爹找人过来看过,大夫和稳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年月也没有剖腹产这一说,什么都查不出,唯一能做的就是耐着性子等。
“到了第十一个月月底,你爷爷私下跟我说,事情可能不对劲。”
那时候爹还年轻,没有太多的见识,就觉得母亲怀胎有些太长。端倪是爷爷先看出来的,私下跟爹说了,爹追问有什么不对劲,但爷爷没有明说,只说再等等看。爹当时心里扯急,追着爷爷问,不过爷爷告诉爹,让他放心,说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陈家的骨血。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就隐约有所察觉。爷爷那人,深的和海一样,恐怕当时已经察觉出事情的真相,只不过为了母亲肚子里怀着的陈家血脉,才强行忍耐下来。
“一直到第十二个月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了。”
爹每天照料娘,心里急的要死,眼看着娘的肚子涨的好像要崩开一样,但就是不生。有一天,爷爷出去巡河,到了很晚才回来,爹就跟爷爷商量,明天再跑远一些,请更好的大夫和稳婆来。
爷爷沉着脸,摇头说不用了。爹着急,说在这样下去,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爷爷望着娘平时住的房子,冷哼了一声,说了句:她无非是在硬拖,快拖到时候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爹也听不懂,但是爷爷说过这话三天之后的夜里,狂风暴雨大作,娘要临盆了,可能是信不过外人,也不想让外人知道陈家的家事,所以爷爷没让爹出去请人,就喊了七奶奶来帮忙。临盆中间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爹当夜昏厥了,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生下我之后,爹算是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托七奶奶照看我娘,然后拿着家里存的钱,出去买东西。刚出门就被爷爷拦住了,爷爷跟他说不用,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爷爷当时就阴沉着脸,跟爹说:“应龙,你这个媳妇,是来引祸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陈家的骨血,我为了孩子忍了这么久,现在孩子生了,这个女人就不能留了。”
爹的脾气很直,听了就想辩驳,但爷爷非常罕见的重重抽了他一耳光,厉声告诉他,他是七门人,不能因为自家的事误了大局。爹心痛,又委屈,一急就掉眼泪。毕竟是爷爷的心头肉,爷爷抽了他一耳光,接着又扶起他,摸着他的脸,跟他说,这个女人,真的是为了引祸,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爹从小很听爷爷的话,说了这么多,云里雾里,但是就觉得爷爷不会无缘无故的骗他。
又过了段日子,一天深夜里,村子里的人都睡熟了,爷爷让爹把我从房里抱出来,爹预感到要出什么事,却不敢声张,慌慌张张把我抱出来之后,爷爷卷卷袖子,进了房门。爹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几声冷笑,紧接着,房顶突然被撞出来一个大洞,娘的影子从洞里一跃而出,飞快的踏着屋瓦翻身落到院外。当时爹惊呆了,成亲那么久,他一直觉得娘是个普通人,但是直到这时,他才对爷爷的话信了七八分。
爷爷追着娘就出了院子,爹放心不下,抱着我在后面追。娘的身影无比的快,眨眼间就脚不沾地一般的跑出去六七里地。让爹觉得意外的是,此时此刻的爷爷也变的凶猛异常,紧追着娘的脚步,一刻都不松懈。他们拼命一般的跑出去最少二三十里,等爹匆匆跟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团被卷动起来的沙土。
那可能是爷爷和娘之间的大战,爹看不清楚战团,心里紧张又诧异。过了一会儿,战团里像是暴起了一大片金光四射的雷团,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就那么一挡眼睛的功夫,娘的身影从战团中被甩飞出来,落到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爹失魂落魄的跑到跟前,娘已经断了气,浑身软塌塌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断掉了。
他还没来得及掉泪,爷爷也从沙土中翻滚出来,脸色很难看。出来的同时,爷爷马上交代爹,让他去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娘的尸首烧掉,一点灰都不要留,第二件事,是去找一口棺材,里面放三寸深的尸水,然后把爷爷放进去,埋到土里。
“我当时已经晕了,但你爷爷的神色很急促,紧紧揪着我的衣领,说如果不这么做,他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