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守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回应城下的亲友,但是那些劝告的话,早已在他们心中发芽。
死守姑孰城,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攻城的也是朝廷的兵马,若是守住了也就罢了,守不住不但白白丢掉性命,还落个叛贼的名头,实在冤枉。
众守军们,各自对上自己的信任的袍泽时,眼神交换之际,总会透露一些东西,尽在不言中。
除了攻心之计,司马珂又令李颜在姑孰城南门,离城门三百步外的地方,搭了一个六米多高的高台,与姑孰城楼高度平齐,站在高台上,能将城楼上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三百步的距离,除非对方把投石机搬上城楼,否则毫无办法,但是姑孰城的守军并没意识到整个高台的威胁性。
另外又在高台的另外一边的三百步外,立了一根同样六米高的木杆,在木杆的顶端,挂上了一个箭靶。
一连三天,司马珂手持十石大黄三连弩,对着那木杆上的箭靶,练习射箭。毕竟弩箭和弓箭的用法,还是有不同,他需要训练手感。
…………
姑孰城内。
庾怿将县衙当做了自己的临时行辕,正在喝着闷酒,满脸愤懑之色,显得颓废了许多,不似往日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模样。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阴沟里翻了船。司马珂居然凭着八千兵马,正面相持,堂堂正正的击败了他的三万大军。这比历阳城外的胡人败得还丢人,胡人好歹是被火牛阵打了个出其不意,而他是正面交战失利。
不过,庾怿郁闷归郁闷,并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虽然他丢了三万多兵马,但是庾亮在江北还有八万兵马,庾翼和毛宝等人手里也还有三万多兵马。司马珂只有区区八千战兵,此战他虽败,也让司马珂折损了一千多战兵,此刻司马珂手里的战兵已不足七千。
无论是庾翼等人挥师东进,还是庾亮的大军自江北渡江而来,司马珂都不可能抵挡得住。就算像这次野狼滩之战一般,以五换一,也能拼光司马珂的战兵。
而且,下次再战时,不可能像野狼滩之战一般,双方挤在一段狭窄的地面对攻,必然是大军三面包夹,司马珂不可能再有半点胜算。
这时司马朱焘和督护王彰急匆匆的奔了进来,两人低声对庾怿道:“司马珂派人在城下劝降,明将军是否前往城头安抚一番将士,避免生乱?”
庾怿心情正糟得很,冷冷的说道:“些许小事,你等自去办就是。”
两人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连声应是。
朱焘又道:“我料司马珂不敢拖延太久,否则征西将军率大军渡江,则其必败也,故其势必在这几日内攻城。明将军是否召集诸将,共商守城之策。”
庾怿将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淡淡的说道:“司马珂不过八千兵马,野狼滩一战至少折损一千余,如今其手里不到七千战兵,又要分兵看守降卒。降卒三万,至少派两千人看守,如此可用于攻城者不到五千兵力。我有四千守卒,占据守城之利,区区五千战兵,如何敢攻我城?”
庾怿其实说得没错,守城居高临下的优势实在太大,除非敌军数倍于己,否则很难攻破。很多守城战,都是弹尽粮绝才破城,比如说历史上的沈劲,便凭着五百劲卒,面对数倍于己的鲜卑人的狂扑,硬是守了半年之久。
朱焘见庾怿毫不在乎的模样,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离开。
人的性格各自不一,有的人越是遇到挫折越是头脑清明,往往自逆境之中绝地反弹,走出困境;但有的人却是顺境时能运筹帷幄,机智绝伦,但是一遇到挫折,便郁郁寡欢,昏招迭出,庾怿大概就属于后一种。
…………
第179章 雷霆万钧
天光拂晓。
姑孰城下,喊杀身惊天动地,屹立在南门的庾怿部将刘仕听得那喊杀声,惊得急忙攀住城垛往下看,随即便看到了一片巨大的乌云向南门涌来。
那朵黑云越来越近,逐渐可见是千军万马奔来,随后脚步声如雷,数以万计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相继涌来,将整个姑孰城南门围得水泄不通。
姑孰城南门不过一里多宽,城下三万多大军将整个南门地界都填塞满了,一眼望过去,除了人头还是人头,那一面面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如同一片片彩云,一直延展到天边。
姑孰城守军四千余人,分为两拨值守,又分守四门,南门虽然是主门,也只有七百人。七百士卒守着城楼,面对着数万的大军,兵力实在悬殊太大。城上的兵士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只觉面前一道接一道的排山倒海般的洪流滚滚而来,无数的惊涛骇浪扑向城头,站在城楼上如同处在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孤岛之上。
其实,这就是司马珂故意给他们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把那些降卒们拉过来充数。降卒们虽然全身披甲,但是手中并无兵器,夹在天策军中间,便造成了数万兵马攻城的气势。真正攻城的主力,还是天策军。他倒也不怕这些降卒造反和逃跑。他们有吃有喝的,又没受到虐待,又都是朝廷兵马,没必要冒着风险逃跑。
大军之前,司马珂端坐在八尺高的西极马之上,手中战戟一举:“吹号!”
数百名号手同时举起了弯弯的牛角号,刹那之间,悠远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又在顷刻之间响遍了整个天空。那雄浑到令人窒息又苍凉到令人战栗的牛角号声,如同一股猛烈的旋风一般,席卷向城楼的上空,那巨大的音浪,令城楼上的数百守军感到一种绝望的气息。
号角声持续了五分钟左右,司马珂战戟一压,那号角声顿时停歇,随后战戟又高举直刺苍穹,在他身后便响起了大海呼啸般的声音。
“庾怿叛乱,胁从不问。如若不降,踏为齑粉!”
“庾怿叛乱,胁从不问。如若不降,踏为齑粉!”
“庾怿叛乱,胁从不问。如若不降,踏为齑粉!”
那数以万计士卒的喊声,更是气壮山河,似乎整个城池都在为之颤抖,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四散传播,整个城楼之上充斥着一种绝望的无力感。
这,还能守得住么?
这个问题,就连长史刘仕都没有半点信心。
刘仕大声吼道:“敌军即将攻城,弓箭手准备!”
回应他的是一阵有气无力的,稀稀落落的响应声,一个个弓箭手,慢吞吞的走到墙垛边,弯弓搭箭,架在箭跺上,瞄准了城下。
刘仕见这般模样,心中凉了半截,急忙派人前往禀报庾怿,从其他城门调遣兵力来坚守南门。
司马珂见城头上这般气势,嘴角勾了勾,吼道:“霹雳车,出列!”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响声响起,城头下,顾会率着数百的器械兵,推动着数十台庞然大物走出了阵列,正是攻城神器霹雳车。
“攻击!”司马珂吼道。
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