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里的广播一直在响,候车间人影稀疏。她靠着椅背,头低垂着,鬓边刘海遮住眉眼。
天快亮了,还剩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检票,她即将离开这个地方,这座城市。
这里很安静,除了广播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人们或静坐或沉睡,放松了一身的疲惫。
陈阮靠在软背上,小憩起来。
终于逃了出来。她静静想着,到北京之后,会有新的生活吧。这感觉就像在涅槃中获得了新生,曾经也有过,不过记忆很遥远了。
无父无母无依靠,她就像浮萍,飘到哪就是哪,都能活下去。
她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陈阮愣住,紧闭的双眼蓦得睁开。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从未如此坚定过。
还剩不到十分钟,她习惯性去上厕所。出来的时候,在门口外数米远的热水机旁,她看见一个单臂下撑拐的残疾老人。
他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头发花白凌乱,干枯如树枝的手拿着一个保温杯,伸向热水口下方,那杯的外层金属已被磨得不像样,破旧不堪。
身体机能已无限退化,他握住杯子的手颤抖着,歪歪扭扭地放在下方。只是站在那就好像艰难无比,他站得太久了,犹豫摇摆着,胡乱拨弄热水机上的按钮,却怎么也弄不出水来。
老人无助地朝四方望去,有工作人员半闭着眼睛坐在南边的藤椅凳上,欲睡不睡。他拄着拐走了过去,走五步花了半分钟时间。
陈阮顿了一下,赶忙跑到老人身边。
“爷爷,我会弄那个机器,我来帮你。”她温和道。
那老人欣喜地笑了,苍老的脸皮挤出深深的皱纹。他把保温杯递给了她,陈阮走到热水机下方,看了眼贴在上面的说明,不出几秒就掌握。
“哗啦啦”,热水如柱,很快盛满保温杯。
“我……记得……你,好多……年前……在……南阳……广场地铁站……”
“你……给了我……500块钱……”
“我……从没有……收到……那么多钱……”
“那时……我就快……活不下去……”
正在取水的手停滞在空气中,陈阮怔愣着回头。他的头发就像覆上一层白雪,跟模糊记忆里的轮廓慢慢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