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懿这会儿清醒多了,这样一点点灌进去,更叫她觉得难受, 遂朦朦胧胧地睁了眼, 握着女官的手, 大口吞咽了几下。
“娘娘怎么病成这样了?”云竹又俯下身子探了探她身上的温度,见还是一片滚烫,眉心不由蹙了起来。
脑海里模糊浮现出书房窗边,斜风细雨飘打进来时的场景,那时她穿得不多,外边仅一件单薄的藕荷色暗花绫长褙子。
风吹进来时,仿佛能直接穿透衣衫。
昨日被这么一吹,只觉得凉快适宜,却不想,竟会因此而着凉。
赵懿懿扶着额头呢喃:“不知道,大抵是受了凉。”
抿了抿唇瓣,云竹低声问:“娘娘都病成这样了,奴婢去往紫宸殿说一声罢?”
赵懿懿的面容倏地沉了下来,眸中隐隐有些急躁,拽着她的胳膊冷声道:“不许去!”
叫他过来做什么,过来看她的笑话吗?
他只怕,会一面嫌弃她没用,一面嘲笑她一点儿也不小心,竟然这么容易就病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外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转瞬间,一名着青袍之人随着宫娥入内,隔着屏风在外边请安。
蔓草出去,一把将人给揪了进来:“快别请安了,娘娘都病成这样,哪还有闲工夫听你请安呢,你赶紧进来看看,娘娘病得如何了?”
那青袍太医并非孤身来此,身后还带着几个医女和小童,一众女官顺势挪开,将榻前的位置留给了几人。
医女掀开帐幔,探了探皇后的体温,又瞥过她面颊上的那两团红晕,退出来对那太医道:“娘娘发热得有些厉害。”
“还不算严重,服一帖药下去,若是今晚能退烧,差不多就能好了。”那太医两指搭载那玉腕间,闻得医女回禀以后,低声说了句。
这几人正诊治着,云竹环顾一圈后,悄无声息退到屏风外,将先前派去请太医的两个女官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她瞥了眼里间,压低声音问道,“方才派你们去太医署,不是说过林太医最擅长诊治风寒么,怎的却是请了宋太医过来?”
那女官垂首回道:“是要请林太医来的,只是林太医已然被拾翠殿给请去了,事出紧急,才临时将林太医给唤了过来。”
云竹揉了揉眉心,心知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遂蹙眉问道:“拾翠殿那边,是何时将人请走的?”
“太医署的人说,是昨儿个就请了,今早又连着去了拾翠殿。”女官温声回了一句。
云竹背着手踱步一圈,沉下声音道:“既是昨日请去的,到今儿已足足有一整日,何太妃也是该好些了,你领着人去拾翠殿问上一句罢。”
想了片刻,凝着那女官的背影,她又吩咐道:“请不来也不打紧,宋太医方才说娘娘病得不算严重,虽说林太医最擅诊治风寒,然风寒此症多是大同小异,药也是差不多的。”
拾翠殿。
何太妃坐在偏殿榻边,看着宫女拿银匙喂何寻菱喝药。
待一碗药将要饮尽时,何寻菱道:“二姑母,我应当是快好了吧?”
望了眼窗外葳蕤草木,何太妃含笑道:“嗯,是快好了。如今正值季春,稍有不慎就容易感染了风寒。等你好全了,可给陛下熬些梨膏送去。”
听到何太妃又叫她往陛下跟前送东西,何寻菱不禁想起上一回的事,忍不住瑟缩了下。天子动怒的模样历历在目,如今,她是不大敢再往紫宸殿去了。
察觉出她的异样,何太妃挑了挑眉梢,沉声问:“怎么了?可还是觉得不舒服?”说着,便要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
“不是。”后背已然沁出了汗,何寻菱却不敢说实话,上一回在紫宸殿的事,她可是谁也没敢说的。顶着何太妃如炬的目光,她轻轻颔首:“寻菱都听姑母的。”
片刻后,有宫娥入内,在何太妃耳畔低语几句。
“既是皇后的人来请,那就快命林太医去罢。”
说着,何太妃起身朝外行去,亲自接待了椒房殿的女官,又命林太医速速赶往椒房殿去。
她温声朝那女官道:“原是侄女儿病了,才急急忙忙地请了林太医过来,却不想皇后娘娘也病了,实在是罪该万死。娘娘的病情重要,还请你替我向皇后娘娘问一声安。”
女官道了声无妨,领着那林太医转身走了。
折返回偏殿后,何太妃望着何寻菱说:“你恐怕,还得再多病上几日了。”
何寻菱怔怔看着她,两眼中透出些许迷茫,轻声道:“二姑母,我倒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能下床走动了。”
何太妃笑了笑,轻轻伸手将她按住了,柔声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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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医年岁渐长,虽药箱有童子拎着,然随着那女官跑来椒房殿后,仍是气喘吁吁的,险些要走不动道。
他上前看过以后,倒跟宋太医是一样的说辞,只道皇后是风寒束表,须得服用几剂药,只要病情未曾反复发作,便无碍了。
云竹熬了汤药端来,赵懿懿不想喝,裹着锦衾将自己卷到床榻里侧,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掩着鼻子说:“不想用。”
皇后平日里都是一副端庄模样,何曾有过这般小女儿情态的时候,一众女官们都掩面笑了几声,好说歹说的,才哄劝着她将这一剂药给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