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沐大不以为然:“都快要吃午饭了, 伯约去衙门不也要吃饭吗, 我们中午又不喝酒, 只简单点两个菜, 填饱肚子就行, 你放心, 不会耽误公事的。”
韩沐在吃饭这件事上很是执着, 顾希言实在却不过他的盛情, 只好跟着他来到醉仙楼。
因为醉仙楼最近推出了一系列新菜,所以生意异常火爆,熙熙攘攘的人流争相涌入, 看来又恢复了昔日的盛况。顾希言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
醉仙楼的跑堂认识顾希言、韩沐二人, 忙上前笑迎道:“二位有阵子不见了,快里面请。”
跑堂将顾、韩二人领入西楼一间安静的阁子,笑问道:“二位想要吃点什么?”
韩沐随口问:“你们掌柜的呢?”
跑堂笑道:“掌柜的忙着在后厨做菜, 何大厨也忙得脚不沾地, 最近酒楼生意太好了, 他们实在是只分身乏术,所以不能出来迎接客人,还望二位见谅。”
韩沐有些替顾希言遗憾,面上却丝毫不露:“无妨,店里有新鲜刀鱼没有?”
跑堂一叠声道:“有有有,要不还是韩治中识货呢,现在正是吃刀鱼的季节。给您来一道酒蒸刀鱼?”
“好, 另外再来一道焦炸鱼骨,两碗刀鱼荠菜馄饨。一定要沈掌柜亲自做啊。”
“好嘞。二位放心。”跑堂答应着去传菜了。
沈琼英正在后厨忙着处理一批新鲜的刀鱼,眼下正是刀鱼赏味之季。清明前的刀鱼浑身骨刺细软,鱼鳞薄如蝉翼,最适合用来清蒸。待到清明后,因为长途洄游和产卵耗尽体力,肉质就会变粗,鱼骨也会变硬,味道自然也大打折扣。而且刀鱼最是娇贵,离水即死,要赶紧整治。
沈琼英听说顾希言、韩沐指名要吃自己做的酒蒸刀鱼,倒也不敢怠慢。她取了四条细长的江刀,从鱼的头部捏住鱼鳃,连鱼肚一起迅速拉出,漂净沥干后,取两条刀鱼撒适量盐腌制,再抹上一层猪油,撒入少许葱花、姜末,间隔放上火腿片和笋片,最后再浇上一大勺金华酒,便可以上锅蒸了。
因为清明前的刀鱼非常嫩,所以只需上笼屉蒸小半炷香的时间即可,迟一分鱼肉就老了。
剩下的两条江刀,沈琼英想用来做刀鱼荠菜馄饨和焦炸鱼骨。刀鱼的刺很细,去骨是极考验刀工的,但这对于沈琼英来说不算难事。她以庖丁解牛之势片下净肉后,将其剁碎再搅成细腻的鱼泥,混入葱末、姜汁和切碎的荠菜、猪肉泥,加少许盐做成馄饨馅,那一厢柳聪、春兰已经将馄饨皮擀好,很快将包成了一个个模样俏式的大馄饨。
将馄饨下入沸腾的鸡骨汤中,中间点几次冷水,待馄饨皮透明浮到水面后,便可以捞出盛碗了。
剔下来的鱼头连着脊椎大骨也不能浪费,沈琼英起锅倒入素油,当油温有六七成热时,将鱼骨下油锅炸制,定型之后捞出,待油温升高时,再下锅炸一遍,刚刚炸好的鱼骨色泽金黄、香气诱人,最适合蘸花椒盐吃。
这几样菜甫一上桌,韩沐眼前当即一亮,蒸好的刀鱼细长、银白,鱼鳞清蒸后变成一层薄薄的鱼油,使得鱼身散发出晶莹的光泽,配上嫩绿的葱花、嫩黄的笋片、深红的火腿,看上去绝非凡品。
韩沐随即对顾希言道:“赶紧先吃酒蒸刀鱼,凉了鱼刺就不好剔除了,味道也会大打折扣。”
不用韩沐嘱咐,顾希言已经夹起一条江刀入口细吮,先吸鱼头,鲜美至极,回味绵长,再抿鱼肉,细腻爽滑,腴而不腻,几乎不用咀嚼便在口中化掉了,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妙了。不大一会儿功夫,顾希言已经将鱼肉吃净,只留下了脊椎大骨。
这时韩沐也把自己那条刀鱼吃完了,与其说是吃鱼,不如说是吸来得贴切,金华酒的醇厚与江刀的鲜嫩完美融合,形成了极为清鲜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不由感慨道:“芼以薑桂椒,未熟香浮鼻。这清明前江刀的滋味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鲜呐。”
韩沐发现刀鱼上的笋片也非常好吃,它默默吸收了鱼肉的鲜、猪油的润和火腿的腴,咀嚼起来爽脆鲜美,回味无穷。
顾希言吃饭速度极快,韩沐还在吃笋片和火腿,他已经在品尝那道炸鱼骨了,酥脆、鲜香,配上麻爽的花椒盐,下酒最适合。
仅仅吃鱼肉当然填不饱肚子,顾希言随即把目光投向那道刀鱼荠菜馄饨。那馄饨个头不小,透过透明的外皮,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嫩绿的荠菜和洁白的鱼肉,汤上点缀着碧绿的葱花、嫩黄的蛋皮,闻上去香气袭人。
舀一个馄饨送入口中,浓郁的汤汁随即在舌尖爆开,刀鱼肉细腻、鲜嫩,荠菜清香、淡雅,二者搭配在一起异常鲜爽,而猪肉香腴、丰美,让馅料口感更丰盈,让人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品尝下去。
馄饨汤清鲜橙润,绝无渣滓,同样很好喝,二人吃完了馄饨,又把汤喝光,不由满足地叹了口气。
用完了刀鱼做主角的午餐,韩沐想起叶芜的嘱咐,轻咳一声道:“伯约,你可别嫌我多管闲事。我看你和沈掌柜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你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别误会啊,我就是觉得你们现在这样不尴不尬,也挺可惜的。”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讨论这样私密的事,韩沐有些不好意思,是硬着头皮才说出这番话。
顾希言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