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特地打发了人去昨日被砍断了手臂的那位夫人家关怀慰问,太医也是令其长驻那家,其他能处理的公务,也都斟酌着给处理了。
让方太后是不住的点头,对着镇国公老夫人与承恩侯太夫人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们,也是赞不绝口。
便是众外命妇,心里也都觉着人康宁县主能有这般福气,得太后娘娘如此抬举,是有原因的了,人的确有那个本事,又岂是谁羡慕就能羡慕来的?
哭灵整整持续了七日,待过了先帝和先太后的头七后,众臣工命妇们方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不必再日日都进宫受罪,只消逢七之日再进宫了。
许夷光与傅御也终于可以出宫,回永安伯府去好生修整一番了。
李氏与汪思邈连日来都累得瘦了一圈儿,见许夷光和傅御瘦得比他们还要多,心疼不已,李氏连话都顾不得与他们说,已先亲自去厨房瞧着人给他们熬滋补的汤了。汪思邈则笑道:“虽说你们都瘦了一圈儿,但见你们精神这么好,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这次你们可立了大功,又在新帝和太后面前,狠狠刷了一回脸,以后可以无穷受益,便掉十斤肉,也值得了
。”
傅御与许夷光听他说得有趣,也笑起来,道:“可不是吗,几日辛苦便换来了一个侯爷,这般划算的买卖,的确是千值万值了。”
日前新帝已下圣旨,封了傅御为平定侯,世袭五代,还有其他赏赐若干。
镇国公父子与神机营和五城兵马司、金吾卫的将士们,也都各自论功行赏,收获颇丰,当然,该清算的也都没能跑得掉,整个朝堂不说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变化也是很明显就是了。
笑过之后,许夷光又问崧哥儿,“那日回来后,没受惊吓吧?连日来可都还好?”
李氏修养两日后,后边儿几日虽也日日都进了宫哭灵,许夷光却忙得脚打后脑勺,母女两个根本没机会说体己话儿,她竟是至今不知道崧哥儿的具体情形,只大略知道还不错,是故有此一问。汪思邈道:“当日歹人打进来时,崧哥儿已经睡着了,你娘一直护着他,他倒是没醒,后来醒了,受了一点小惊吓,傅烨见了,便说要给他吃安神药,让他继续睡,省得吓坏了。后来我说我可以扎他的穴位让他睡过去,傅烨便让我扎了针,所以他才会一直昏睡着,也因一直昏睡着,没怎么被吓着,略蔫儿了两日便又生龙活虎了,你们不必担心。倒是那傅烨,没想到竟能一再……却是可惜了,熠之,我听
说他们兄弟被斩首后,有人给他们收了尸,应当就是你吧?”
傅御“嗯”了一声,“是我让人去的。”汪思邈点头道:“挺好,你肯这样真挺好,且不说一笔到底写不出两个‘傅’字儿来,只说人都死了,人死如灯灭,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他们留一点死者的尊严,也是日行一善,何乐而不为呢?何况
,若是没有他,只怕……所以,旁人若要说什么,且由得他们说去吧,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傅御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随便别人怎么说去吧,我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了。”
他到底也姓傅,此番又成了新帝和太后跟前儿的红人,所谓“树大招风”,岂能有不被人羡慕妒忌非议的?可要让他由着傅焕傅烨身首异处的暴尸荒野,他又做不到,便是傅律,被五马分尸后,他也做不到不管不顾,也就周晟是天家血脉,纵犯了大错,好歹也留了一条全尸,好歹也不至于暴尸荒野,他才
没管他,不然连周晟,他也是要为他收尸的。
此举自然惹来了好些臣工的非议,甚至有弹劾他之意,这般的与逆贼藕断丝连,意欲何为?莫不是心里在为逆贼抱不平,有朝一日,没准儿还会为逆贼报仇呢?
那他此番的大义灭亲又是为的什么,沽名钓誉吗?果然不愧也姓傅,与逆贼们到底是一条藤上下来的!傅御耳闻了这些后,依然坚持为傅律父子收了尸,好在是镇国公承恩侯还有新帝与太后都觉得他这样做是有情有义,反倒私下赞扬了他,不然一个冷血至厮之人,他们也不敢与之长久的往来深交,更
不敢委以重任。
傅御并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像汪思邈说的,他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用了膳,还得去一趟前靖南侯府,听说前靖南侯太夫人已是油尽灯枯了,却一直强撑着,据好说歹求留在了她身边服侍的赵妈妈说,应当是想见他最后一面,那他少不得只能去一趟了。
第1246章 何德何能
饱餐一顿后,许夷光害乏想睡了,“连日来顿顿都是白面饼,吃得我都想吐了,今日可算是好生饱餐了一顿,这一吃饱,便想睡了,娘还说我瘦呢,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我就得胖上几圈儿了。”李氏笑道:“宫里要守孝茹素,你又要帮着太后娘娘分忧,当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今总算能好吃好睡了,就尽管吃睡你的便是,怕什么长胖呢,我巴不得你马上胖三圈儿,也省得皮包骨头
的,看了渗人。”
一面吩咐大寒:“给你们夫人铺床去,让她只管睡,睡到晚膳时再起来都使得,等用了晚膳继续睡,把这些日子的亏空都给我补回来。”话音未落,许夷光已抗议道:“娘把我当猪养呢?身心俱疲了这么久,我倒也不介意被当猪养一段时间,可惜我待会儿也得出门去,熠之虽不必我陪他回前靖南侯府去,曦姐姐回来了这么多日,我却连
她的照面儿都没打上,今日总算得闲了,不去瞧一瞧她和玥儿,怎么过意得去?”先帝和太后同一日驾崩薨逝,如此国丧,定北侯府自然阖府回京奔丧,何况太后还是颜曦的姑奶奶,她就更该回来一趟了,只她上个月诊出又有了身孕,便回了京,也让镇国公老夫人和夫人压着,没
许她进宫哭灵,只想宫外给太后遥上了一炷香,寄托了一番哀思便罢。
所以许夷光要见她,便只能去镇国公府了。李氏想到颜曦与许夷光的交情,再想到许夷光说的当初她和傅御前路莫测时,颜曦都愿意把女儿给许夷光做儿媳,点头道:“你是该尽快去瞧一瞧曦丫头才是,她这样的好朋友,一辈子能有一个,便算
是敏敏你的福气了,只娘这不是心疼你吗?那你早去早回,我让厨房炖了汤,你和熠之都早些回来喝啊。”许夷光少不得笑着应了,又抱着李氏的胳膊撒了一回娇,见傅御与汪思邈在一旁已经说完了话儿,方辞别父母,与傅御一道出了门,在满街触目所及皆是惨白的素缟中,一个去了镇国公府,一个去了
前靖南侯府。
先太后虽不在了,如今镇国公府依然是京城第一勋贵之家,自是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
镇国公老夫人与夫人辈的,却因连日来进宫哭灵,都累得不轻,这会儿正各自休息,所以许夷光并未把人见全了,只去给镇国公老夫人请了个安,便由丫头引着去了颜曦屋里。颜曦早得到消息她来了,急得要亲自去垂花门外迎她,让丫头们死活拉住了,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人,立时迎上前急道:“夷光,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让我看看,瘦了好多呢,也不知道你
都是怎么熬了过来的?要换了我,只怕早撑不住了,总算如今都雨过天晴了。”又道:“燿哥儿燃哥儿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接他们兄弟回来?这些日子你和傅将军不容易,他们兄弟那么小,只有更可怜的,我真是想到都心痛他们得慌,要不是之前不知情,等知情后又行动不便
了,我都想去张掖替你们接他们哥儿俩回来,让你们早日一家团聚了。”
——虽傅御已经封了侯,该称“侯爷”了,却几乎所有人一时都改不了口这样叫他,大半仍是叫的他“傅将军”,颜曦也不能例外。
许夷光忙扶着她到榻上坐了,方笑道:“曦姐姐还是这个脾气,但凡你开了口,别人再别想插嘴,这马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真不打算变稳重一点,给孩子们表率了?”
颜曦白她:“我这还不是关心你,还不是心痛我女婿吗?真是那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许夷光忙笑道:“是是是,知道你是关心我,我错了总成了吧?谁让你如今是孕妇,我惹不起呢……不说笑了,曦姐姐,我先给你把个脉吧?”
颜曦笑着伸出手,“知道你一来定会第一件事便给我把脉的,早做好准备了……这次倒是好,至今竟没吐过,便是犯恶心的时候也少,看来定是个省心的孩子。”
许夷光凝神给她诊了脉,方笑道:“胎相倒是稳固,只才两个月,说省心还早了,指不定吐的日子在后头呢……呃,是我乌鸦嘴了,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啊。”
颜曦斜眼瞪她,“还童言呢,一把年纪了,好意思么你?我们玥儿和燿哥儿燃哥儿才是真正的童言了。”
许夷光忙道:“玥儿怎么不见?”颜曦道:“我娘怕她闹我,一早就接她屋里去了,说反正哥哥姐姐们多,也不怕她无聊,待会儿她午睡醒了,我便打发人接她回来见你啊,如今会说好多话了,还知道心疼人,见我吃不下饭,就给我呼
呼……这么好的女儿,若不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还真有些舍不得给你做媳妇了呢。”
许夷光笑起来:“现在再来后悔,已经晚了,这个儿媳妇,我可娶定了。”姐妹两个又说笑了一回,许夷光便让颜曦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人,说起正事来,“曦姐姐,此番梁姐夫能仗义相助,傅御和我都很是感激,虽然最后……但这份情谊,我们却记下了,所以傅御让我带一句话儿给你,愿不愿意让梁姐夫去张掖,接替他的副总兵之位?张掖那地方我如今也算得上熟悉了,是苦寒了些,可人也要简单纯朴些,想买的东西也都买得到,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可怕。再者,我们在那里
什么都已置办好了,你们去了,什么都是现成的,能省好多事儿呢,你尽快问一下梁姐夫,愿不愿意去吧?”顿了顿,又道:“傅御还说以梁姐夫的年龄和资历,便是再过个几年,做副总兵都不现实,他到底是次子不是长子,想来定北侯也不会大力栽培他,将来更是……但可巧儿这次他要擢升回京,那他的位子便空了下来,他如今又得皇上看重,只消他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镇国公再从旁说项几句,想来此事便能成了;反之,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想再这般的天时地利人和,可就难了,所以请梁姐夫一定
要尽快答复他。”
颜曦早已呆住了。
副总兵乃从二品,梁令宁如今只是四品的游击将军,等同于是一下子升了三级,这样的好事,可上哪儿找去?何况算来游击将军与副总兵只差了三级,当中的三品却是一个大坎儿,多少人一辈子都升不过,如今倒好,自家夫君可以直接越过三品这个坎,与自家公公这个二品总兵都只差一级了,傅将军与夷光摆明就是让他们白得好处嘛,这、这、这样的大恩,他们夫妇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