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雁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哎。”
他鼻子嗅了嗅,钻进厨房:“咦,好香。姐你在烧什么?”
“给你下长寿面呀。”燕雁用长长的木筷在汤锅里捞了捞,“快出去坐着,你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燕临泽哼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嘴角:“怎么可能。不就是长寿面嘛,又不是没有吃过。”但他还是出去坐着了。
过了一会儿,燕雁端了一大碗面放到他面前:“生辰喜乐。”
燕临泽喜滋滋地抽了双筷子,埋头吃起来,一不留神就被烫了嘴。
“小心些。吹一吹再吃。”
他吸溜了一口面条,觉得筋道又入味。
“姐,你教教我怎么把面下成这样的,下回你过生辰,我也来煮给你吃。”他含混不清地说着,抬起头去看燕雁,却发现面条蒸腾的雾气已经遮住了她的面容。
他抬手挥了挥。
雾气未散。
他又挥了挥。
燕临泽搁下筷子,慌道:“姐?”
一只手穿过白雾落在他发顶处,轻轻抚摸了一下:“不必了。姐姐要走了。”
燕临泽去抓她的手,却落了个空:“姐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面碗里升起的白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地有了铺天盖地之势,他目力所及全是一片白茫茫,不辨东西。
“姐!姐!”
燕雁的声音缥缈传来:“阿泽,麻烦你把我的遗骨送回芦方,葬在爹娘身边。如果以后你还能想起,就回来看看我和爹娘。”
燕临泽急得满头大汗:“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哪里呀,你快出来呀!”
燕雁轻叹一声,像一片鸿毛飘入他的心底。
“阿泽,再见了。”
燕临泽猛地睁开双眼,天光正亮。
他喘息着,觉得四肢无力,脑袋昏沉,还隐隐有些发疼。
“你醒了?”
沈樊成走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烧着。”
燕临泽艰难道:“我要出去。”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沈樊成说,“你姐姐的事我自会料理。你现在先来喝药。”
燕临泽看着那碗乌漆漆的药汁,皱了皱眉。
“喝。”沈樊成命令道。
燕临泽只得捏着鼻子喝了。
“良药苦口。从前你生病有你姐姐照顾喝药,现在你生病有我督促喝药,等以后我也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也不能任性。”沈樊成道,“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点东西。你好好待着,灵堂那里我找了人看着,不用你操心。”
沈樊成出了清白堂,往药店走去。他方才只想着要治燕临泽的风寒头痛,倒是忘记了再抓些安神补气的药给他。
进了药店,接待他的伙计问过了情况,便走到墙边的药柜旁蹲下身,一边拉开抽屉一边指给他看:“这里头是已经封装好的几味药材,我待会给你写个单子,你就知道每次放多少了。”
伙计将几叠纸包拿了出来,正要起身又忽而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哎呦哟……我这肚子……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些腹泻,您拿着这些药去结账吧,我先……”
沈樊成道:“无妨,你去吧。”
伙计便捂着肚子奔进了后屋。
沈樊成蹲在那儿掂了掂手里的药材,正要起身结账,就听见有人进了门,柜台后的掌柜开口:“姑娘要抓什么药?”
一个熟悉的女声:“青皮半两、玉竹二两、冰片四两……”
沈樊成眉头一动,重新缓缓地蹲了回去,借着药柜的遮挡,凝神细听。
她罗列完,掌柜忍不住说:“姑娘可否再说一遍?我核对一下单子。”
她又重复了一遍。
掌柜有些犹疑道:“这么多药材,是要治什么病?”用药诡异至极,令人摸不着头脑。
女声冷道:“怎么,这里面有什么禁药吗?”
“那倒没有。”
“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抓药便是。”
掌柜窸窸窣窣拿完药称量包好,女子未再说话,付了钱便走了。
沈樊成从药柜后现身,将手里的药包往柜台上一丢:“这些药先存在你这,我晚些时候来拿。”说罢便奔出了大门。
掌柜:“……”
女子的黛青衣角在路口一闪而过。
她骑马!
沈樊成顾不得多想,顺手就拽了药店门口拴着的一匹马翻了上去。
一个在隔壁喝茶的茶客叫道:“那是我的!”
“再买一匹!”沈樊成反手扔出一锭银子,手中马鞭狠狠一抽,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追去。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前面骑马扬鞭的女子。
女子并未回头,可速度显然加快了。
他们公然在街上纵马横行,已经引起了骚乱,巡卫队闻风赶来:“前面骑马的人停下!停下!”
奈何那一男一女两人像聋了一样,根本不为所动。巡卫队此刻再上马去追已是来不及。
这镇子不大,道路也简单,很快两人就冲出了这座小镇,往镇外的路上疾行。
黛青衣衫的女子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口中唿哨不断,沿着宽广大路一骑绝尘。
沈樊成追出去十丈,忽而眉头一皱,拉紧马缰:“吁——”他在原地思索片刻,便策马往相反方向的小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