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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难得,这家店里有一辆颇为精美的马车。不过存放有些久了,外面涂的红漆有些脱落,露出棕黄色的内里。掌柜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直接卖给了楚梦。
马车里堪堪坐下三人,坐榻上铺着厚实的棉布,旁边的小窗上挂着深红色的帷,将马车内遮的严严实实。
叶同尘看了一眼,突然说:“像帷荒。”
掌柜搓着手说:“这是之前一个客人留下的,当时他着急就将这后半部分留下,骑着马走了。不过也是巧,前一阵张二捡到了一匹马……”
张二咳了一声,掌柜停顿了一下,挥舞的手收回胸口。他脸上肉多,笑起来的时候完全看不到眼睛。“总而言之,这辆马车绝对够你们上路了。”
叶同尘本打算明天在走,这一路为了赶上乐城他已经很少睡个好觉了。他像快要燃尽的火苗,靠着心中最后留存的恨意执意燃烧。但在听完那神神叨叨的老头的话之后,他对此行充满了兴趣。
张二从后院牵来一匹白马,粗粗看过去皮毛还算光滑,只是……
藏寒问:“为何这马右眼带着眼罩?”
张二颇为恋恋不舍的抚摸着白马的鬃毛:“他叫疾风,千万不要走他面前提起眼睛,他最讨厌……”
话没有说完张二就被疾风咬着衣领甩到了一边,那里正好有一滩水渍,张二骂咧咧的站起来:“你个小畜生!我天天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你,脾气还这么坏。又不是我戳瞎了你的眼睛……”
疾风打了个响鼻,头仰的高高的,可不就是个大爷吗?
藏寒赞叹:“疾风吗?真是个好名字。虽然它右眼失明,但四肢矫健,体态匀称,是一匹好马。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更何况一匹马,也不至于苛刻。”
疾风十分有灵性,好像听懂了藏寒说的话,亲昵的和他碰了碰脸,惹的张二羡慕不已。
藏寒也很喜欢它,抚摸着她的鬃毛:“疾风有什么习性要注意的吗?”
张二点头,又有些不舍:“它有些挑嘴,记得给它找点干净的水和饲料。”
叶同尘笑了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带着面纱的楚梦也未曾发言,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同尘手中的东西。
下午三人整顿了一番准备出发,意外的是藏寒的东西最多,满满的一个小木箱背在身后。看到两人的视线他颇为不好意思的解释:“第一次出远门,家中长辈有些不放心,塞了很多东西。”
说话着他从中掏出一个纸包,分给楚梦等人。
“这是我师母腌制的瓜珀,味道还不错。小时候我贪食吃的太多,还被师父狠狠训斥了一番。”说到这里,他总是弯起的嘴角完全看不出一丝笑意了。
叶同尘吃了一口,甜丝丝的,这倒是让她想起了祖母。她也爱晒制这些小东西,一到夏天后院就摆满了各种瓜果,这时各院都如临大敌,生怕她要摘了某处的果子去晒制。他还记得一种叫金钱饼的小食,本来圆滚滚的金橘被压得扁扁的,小小的十分可爱。
他看了一眼藏寒,恍然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过去他不懂得珍惜,祖母晒制的那些蜜饯被他偷偷赏了下人。等大火烧起来后,他就再也未尝过同样的味道了。
下午三人收拾了一番,藏寒坐在马车外赶车,叶同尘和楚梦坐在车厢内。两人本就半路搭伙,没什么话说,倒是藏寒性子开朗,一直在外面和叶同尘搭话。
于是不过多时,藏寒就告诉了叶同尘自己来自南方,此番出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师兄。对于那边的风土人情藏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一提起他的师兄就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叶同尘怀着别样的心思,难得的和藏寒套起了近乎。
“你从小习武?”
“哈哈哈是的,我师父说我和武学有缘。他说因为在我周岁抓阄的时候,抓的是剑穗。”
“剑穗?还真是不错的东西。”
“后来我跟着师父习武,他们都说我根骨不错。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这点小功夫还不够看。听说再过两月,在乐城的北方——听说是最富庶之地的未央城将举行武林大会。届时来自各地的习武之人将前往一同切磋,真是让人向往。”
叶同尘:“你过谦了,当今武学凋零,有三分功夫就敢说自己武林第一了。更何况有多少习武之人,都栽在了天赋上,苦苦不能突破。”这番话说的十分感同身受,藏寒心中一动。
不过他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跳回原来的话题:“那叶兄知道自己抓阄抓的是什么吗?”
叶同尘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还不知道你的师父名号,有空我也想拜会一下。”
藏寒沉默了很久,隔着红帷,叶同尘听到一句轻叹:“师父他,于七天前身故了。”话落的很轻,让人想起清晨中在绿叶中晶莹的水滴。
叶同尘不知怎的,一瞬间在这句话中感到了深深的痛苦和茫然。
楚梦一直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乐城并不远,
', ' ')('如果快的话今晚就能赶到。正如藏寒所说,疾风是一匹好马,即便右眼失明,一个下午足够赶到乐城。
“这条官道走到头,就能看到城门了。”
藏寒撩起帘子对两人说,只见外面天色渐昏,橙色的霞光铺满大地。
太阳慢慢落在他们的身后,藏寒笑着说:“疾风还真快啊,太阳也追赶不上。”
这里是通往乐城的官道,因此修的很宽,能容纳三辆马车同行。此刻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只有几只晚归的鸟扑棱扑棱的声音在此处回响。
叶同尘眺望着前方,沉声说:“有人。”楚梦也睁开了双眼询问:“怎么了?”
藏寒颇有默契的拉着疾风的缰绳,想让速度慢下。
果然在一个拐弯后,官道前方站着一个人。他身穿玄衣纁裳,拿着一把长剑抵地,四周站着三个穿黑衣的人。隐隐在对峙,但离得远,叶同尘只能看到那人挺拔的脊背。
藏寒勒住缰绳,戒备的看着突然冒出的两个黑衣人。两方人并未打任何招呼,就立即动了手。黑衣人都手持弓箭,没有任何废话就拉弓射向他们。叶同尘早有准备,拿着手中长柄击打飞来的弓箭。他体力不好,但是手有巧劲,被击飞的弓箭像回旋镖一样打了回去。
在那小店里,叶同尘未看清藏寒的身手,这番打斗才算清楚的看到。
藏寒反应力极快,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利落的挡住了四处散落的弓箭。轻巧的树枝在他的手里,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刀。他身形敏捷,常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就绕到了身后。经过一番缠斗,那两个黑衣人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
他们见形势不对,互换了个眼神决定慢慢撤退。躲过几个暗箭,叶同尘往前奔走。那穿着玄衣纁裳的男人有种古怪的气场,吸引着他。
那人面对围攻也不落下风,只是先前就受了伤,隐隐有些吃力。他在某个黑衣人身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成功吓退了另外几个还在观望的黑衣人。远处传来一道哨声,这群黑衣人立刻动作迅速的离开。
而那受伤颇重的黑衣人,则被同伴搭着肩膀带走。
因为楚梦还在马车里,藏寒不敢走远,只能看着叶同尘奔向那男子身旁。
男子撑着一口气,黑衣人走后,他只能撑着剑看向身后。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教人只看一眼就见之忘俗。不过他威严甚重,让人不敢轻视。
叶同尘轻念:“你寻之人在东方,与火同行。”
或许,这个男子就是自己所寻之人。
未等两人对话,男子突然就倒下了。
只有扑棱扑棱的声音,在这片昏暗的天地中回响。
古语云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意味着做人要不露锋芒,与世无争。当初为叶同尘取名之时,是希望他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不与人争辩也不用艳羡他人。谁料造化弄人,他自小野性难驯,四处闯祸。偏偏文采出众,爱出风头。如果不是那场变故,他怕还是个纨绔子弟。在那之后,叶同尘这个名字原本的意味慢慢消失,变成了隐忍退避,伪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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