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蠢死了没人收尸的货。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叫人去把阖府院门锁起来,防止把事情宣扬出去吗!难道你要让官场上人都议论你娘我打伤亲夫和婆母,你脸上就有光了!”
世子喏喏地应下。
王妃又唤次子来:“去,把那老虔婆的院子给我锁起来,不许拿好吃好药给她,索性三两日弄死了她、咱们趁早发丧了清净!——对了,把你爹那破落户的小老婆也给我一块捆了扔到柴房里去!”
半夜,被敷了药又疼醒了的辛定王爷悠悠转醒。
许久他才费力地想起今日饭桌上的变故,怒目圆瞪就要去找自己的嫡妻算账,结果却见他那嫡妻韩式正笑吟吟坐在他床前的一把椅子上。
而自己双手双脚锁着冰冷的铁链,被人如牲畜一般栓在了床上。
王妃向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信:“我已拿王爷的私印写了书信一封送去郭家,只说王爷和太妃都病了,要请安宜郡主回来侍疾。王爷,您啊,从今往后就好好地病着吧。”
辛定王正要怒骂,又见自己的两个嫡子都畏畏缩缩地杵在床前,一言不发。默认了母亲的举动。
大儿媳捧了茶水给王妃婆母,阴阳怪气地道:“母亲放心吧,寿材和白布都请人速去预备上了,安宜妹妹要是回来的够巧,兴许还能赶上公爹的头七呢!”
辛定王陡然察觉到满屋子的阴冷气息,忽地浑身发寒,让他几乎无法再分散注意力去感知被烫伤的痛苦。
王妃和两个儿媳走后,唯有他的嫡次子颤颤巍巍地和父亲说道:
“父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母亲她思念妹妹成疾,一下子陡然发了狂,府里人人畏惧,都不敢不听她的。您早让她把妹妹接回来,不也没有这档子事了……”
王爷喃喃骂道:“她失心疯了、她失心疯了……我要告官、告进宫里让陛下知道她大逆不道——”
“够了!”
他的嫡次子打断了他的话,表情阴狠:“我看你才是失心疯了吧!我们做儿子的,凭什么不帮着自己的亲娘,反而帮着你!我们怎么可能让你有那个本事去告官、治我亲娘的罪!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辛定王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极致的错愕。
嫡次子冷笑道:“你怕是没想到,就连你最宠爱的郭侧妃生的几个儿子,他们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要是让宫里的陛下皇后都知道我们的嫡母大逆不道、杀夫虐婆母,陛下降罪下来,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能跑得了吗!到时候就是大家一块送死、没了王爵成了庶人了!所以——”
他拂袖而去,“我们只能帮着母亲隐瞒这一切。”
固然是父权天下,可是他们兄弟两个也不是傻子,不会真的惟父命是从的。
父亲会有很多个儿子,会将家私分给他的庶子们,损害他们兄弟二人的利益。
那个老太妃,就更不用说了。她会有很多的孙子,也会想方设法把辛定王府的钱财转移到郭家去。
可是母亲只有他们二子一女,母亲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
帮着母亲获得整个王府的话语权,既让母亲开心了,又能阻止郭侧妃的几个庶子分掉家产。
如果一味地愚孝父亲,那可不就是等着让庶弟们从他们的饭碗里抢肉吃?
……
做完这一切后,说实话,辛定王妃的心是虚的。
今日她做的这些事情倘若被人宣扬出去,那就免不了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到时候脱掉她一层皮都是轻的。可是……事已至此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为了女儿的后半生,为了自己儿子的王爵,王妃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多年来王妃一直遵守着女子的三从四德,对王爷恭恭敬敬,贤惠大度;对老太妃孝顺百般,小心谨慎地陪着笑脸,对王爷的侧室们宽容仁厚。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王妃愣愣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她抄起来泼向辛定王的那一瓦罐的浓粥滚烫,自然也少不了伤了她的手,刚才女婢们用纱布小心地处理了她手上的伤口。
母性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在袭击辛定王的前一刻,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在郭家所受的大小委屈,于是情绪变再也无法忍耐,以至于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她并不后悔,反而很庆幸自己那一刻跳出了多年来遵守的底线,寻找自己和女儿的出路。
辛定王妃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又该思索着如何用最快速度让自己的女儿和那个姓郭的和离时,宫里的太后却在和心腹们密谋着如何促成一桩姻缘。
……
华夫人说,她已然能有八九分确定徐侯的确对陆漪娴肖想已久、颇有几分真情了。
之前皇帝封侯时,太后就曾让长孙思赏赐下宫中美姬数名给他。
但是时至今日,那些美姬们都还是处子。
他一个都没碰过。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云芝说:“虎贲军统帅,皇后娘娘是无论如何都要拉拢到自己身边的。纵使有虎符在手,更要牢牢抓着人心啊。”
太后道:“我何尝不知!如今摆在眼前的,最事半功倍的法子就是给他找一个好吹枕边风的正妻!有了姻亲的裙带关系,来日他的世子再养在宫里做皇子的伴读……这份结盟的关系不就更加稳固了。”
月桂问:“那太后是想替他说成这门亲事,把陆家姑娘许配给他吗?陆姑娘……肯不肯嫁?又肯不肯为咱们做事,恐怕还得再看看……”
“她若是愿意,我是不会亏待了她的。我会认她做养女,风风光光给她办了婚事。再者,日后也少不了她的恩眷。”太后道,“去拿笔墨来,我先写封信给她表姐,让她表姐看着寻个主意先说合说合。”
太后口中的漪娴表姐便是她的大儿媳镇西王妃杨氏。
“可是殿下那里……会不会不高兴?”
华夫人又有些犹豫。
婠婠很心疼陆漪娴,也根本不想再利用她。她希望自己的挚友能平平静静地生活,而不是被牵扯到这些权力的算计中来。
“她傻,你也纵着她傻下去?”
太后冷哼。
做皇后时,她自以为储君之位非自己的亲子璟宗莫属,而届时婠婠作为长公主便可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即可,压根没指望让她涉及朝政权谋的阴谋狡诈中来。
所以完全忘记了去培养女儿的心机和狠辣,纵着她被养得不食人间烟火般善良单纯。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如今的安稳日子,是仰仗着杨家这个外祖家和宫里给的眷顾体面。能拉拢徐侯,便是为保全皇后出了一份力。能保全皇后和皇后来日的嫡子,璟宗就不会有事、璟宗的王妃不会有事、陶家杨家都不会出事!
他日一旦皇后真的有失势之日、璟宗也就保不住、杨家还能置身事外吗?!她和她嫂子许氏,若无这个外祖家作依仗,哪里就能赫赫扬扬在陆家作威作福了!一样没好日子过了!”
太后抿了口茶,提笔写下书信:“我让她表姐把这些道理将给她听,她会明白咱们的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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