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二儿子小儿子,都送出去了,一个送去学木工活儿,一个送到官爷府里做小厮,总得有活路不是,否则连徭役钱都凑不齐。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娶上媳妇咯!”
只种田,哪够一家人活下去啊!总不能看着辛苦生下来的儿子被拉去充军吧?
郑立晏宋嘉然听了她的话,心里满是叹息。
亡,百姓苦;兴,百姓苦4。
他们享受惯了富贵荣华,此时见到世间大多数人的生活,竟有一种踏入真实人间的感觉。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杨家所属的田埂里。
郑立晏远远望见,地里一个人赶着两头牛,两头牛正在犁地。另一个则是弯着腰在做些什么。
“大树!大树媳妇!”杨大娘冲着地里的人喊道。
其他地里也有人抬起头来,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埋下头去苦作。
唯有杨家地头里的两人听到声响走了过来。
“娘,您咋来了?”问话的是大树媳妇,脸若圆盘皮肤黑红的姑娘。
“家里来了贵客,我来摘点菜,今天你们先别弄了,让大树把牛还了,回去帮他爹杀鸡去,你也帮着我把饭做了。”杨大娘边说边下了地去摘菜。
这又是杀鸡又是摘新鲜菜的,得是啥贵客啊?
大树媳妇瞅了郑立晏两人半晌,心里有疑惑,面上却仍带着笑,向两人问了好,跟着杨大娘去摘菜了。
杨大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也不善言辞,见琛哥儿好奇地扒拉地上的狗尾巴草,他就帮着拔了一根递给他。
琛哥儿开心地笑,杨大树看着也憨笑了起来。
郑立晏却注意到了那两头牛拉着的犁。
没记错的话,这不是曲辕犁吧?看着还是像直辕犁。
难道现在还没有曲辕犁吗?
他就问杨大树,“杨大哥,我好像在哪见过,这犁架没这么长啊?看着也比这个大些。”
杨大树一头雾水 ,“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他挠了挠脑袋,“许是小兄弟你见多识广,别的地方有不一样的吧?”
郑立晏笑着点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杨大娘很快摘了菜回来,带着一伙人又回了杨家,灶台子上热火朝天,小鸡炖蘑菇、凉拌莴苣、生烫菠菜、炒鸡杂,牛肉汤……杨家人拿出了最大的热情招待两人,这伙食,便是过年的时候也就这样了。
杨家的小孙子从外面玩完回来就乐疯了,闻着香味使劲流哈喇子。
郑立晏和宋嘉然两人也难得地尝了一次地道的农家乐。
等到走时,杨大娘还热情地表示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一转身,就看见小孙子迫不及待地拆了糕点的油纸,她还来不及骂,就见大儿媳惊呼,“娘,你快来看!”
杨大娘走过去,那油纸里隔着一层还包了一团东西,里面竟是五个二两的碎银!还有一把小小的平安银锁!
“这银锁,也值七八两了吧?”大树媳妇惊叹。
乖乖,这两位贵客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这一出手就是快二十两银子!
杨大娘瞬间就落下泪来了,“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不过就是五个野菜饼子罢了,哪里值这么多!
“奶,我能吃这个糖糕了吗?”小孙子天真地问她。
“你吃,你吃!”杨大娘捻了一块喂到他嘴里,“甜不甜?”
小孙子连忙点头,“甜!特别甜!比孙二丫家过年时从县上待会来的糖糕还要甜!”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糕!
杨大娘哭笑不得,对大树媳妇道:“你去找根红绳子来,把这平安锁穿了,给狗娃戴上。”
大叔媳妇大惊,“娘,狗娃还小呢,哪能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杨大娘不容她质疑,“人家特地送这锁,就是为了保狗娃平安的!戴着贵人送的锁,咱们狗娃以后说不定也能中秀才呢!”
中秀才啊,没有母亲不望子成龙的,大叔媳妇一听,也不反驳了,立刻就进屋找红绳。
杨大娘将那几个碎银好好收了起来,浊泪直流,有了这些银子,老二老三都能娶着媳妇了!
回了池定县的第二天,郑立晏开始露面了。
与衙门众人一见面,二话没说,先撸了仇县尉的官,并说了一大串人名,全是靠着仇县尉混进衙门或者守卫队的,平日里没少欺凌老弱,顶着仇县尉恐惧愤恨的眼神,郑立晏将这些人一股脑的抓进了牢里,表示先关上十天半个月再说。
这一通操作下来,县丞主簿等人顿时没了声。
郑立晏也不管他们,他先是派了鹦鹉,让他去一趟桂州,塞给他一张图纸,让他去桂州找这种名为“占城稻”5的稻种。
又让人去找到了杨大娘家的二儿子,在跟着木工学技术的那个,给了他几句提示,让他想办法把直辕犁的直辕改成短曲辕,等他好不容易改好了,再继续挑毛病,又要求把犁架改短,再加犁评、犁壁等物。
做这些的同时,派人在池定县范围内收集有机肥(人畜尿肥、沤肥等)、豆物,并且大量收购秸秆,成吨的秸秆堆满了县衙的仓库。
再下了指令,征用小河村的土地为试验田,雇佣小河村村民为试验田农工,工钱诱人。
在全县百姓被这位新来的知县大人的动作搞得不明所以的时候,郑立晏的奏折也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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