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路金喆,似乎把她心里的算盘看的一清二楚,摇摇头:“你不用去,你的丫鬟和刘庆一起去。”
说罢,冲那个叫刘庆的说了什么,刘庆就跟哈巴狗似的,忙从屋里转了两圈,从手作台子上拿起纸笔,饱蘸了墨,递过去。
那小白脸仍旧倚在她床上,随手捡起一本书垫着,在纸上写字。
写完了把纸递给刘庆,“你和她去,让她指路。”
这里的“她”,自然是刚刚他亲口说的丫鬟小燕儿,而他写的,则是治他病症的药方。
形势比人强,床上的这个虽半死不活,但他身边刘庆当真凶神恶煞,不好招惹,路金喆哪能不从。
她把匕首往小燕儿手里一放,“去吧,今儿月亮窄,黑黢黢的,早点回来。”
小燕儿不想接那匕首,“您留着保命。”
金喆冷笑:“我用不上,他都快不行了。”
“放肆!”刘庆听她张口就来这不吉利的,杀性又起,只惧怕着床上那位的脾气。
“姑娘,我可劝你别有歪心思,老老实实勿要声张!否则,你这满府上下——”刘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金喆翻着白眼,老老实实搬了个绣墩,在床边坐着。
刘庆托起小燕儿,趁她还未惊呼之前揽着她跃下二楼
……
屋里就剩他们俩了,这时候路金喆的困意早吓没了,不光不困,还顶精神。反而是床上那位,呼吸短促而急,似乎果真要不行了。
她溜达着在手作台子上扒拉,刚那个大个也是瞎,只顾着找笔,没看见这里长针铁剪锤子镊子七事俱全。
裴宛没阖眼,看她在那摆弄针黹物什,心脏难得一回因某个人咚咚悸动一下,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她举这个恁长的金簪,不急不缓过来了。
路金喆把簪柄光溜溜的顶尖拿给他看,轻而易举在他眼睛里看见了不一样的神色,刚刚她们那么着急,害怕,几乎吓破了胆,这个人眼里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
她一屁股坐在绣墩上,以手支颐,脸上憨傻,口里杀人如麻:“你说,我一针下去扎死你,回头官府该怎么判?”
裴宛见她问的真诚,想了想,道:“此罪不可赦,诛九族。”
“呸!”路金喆长针戳着小白脸胸口,骂骂咧咧:“你真是做梦娶西施——想得美!还诛九族?我一个良家妇女,你一声不吭的闯进我的房子,欲杀我侍女,吐我一身血,我扎死你都不犯法!”
这姑娘越说离得他越近,前大襟上那股子血污味儿直冲鼻尖,裴宛不动声色的后挪了几下脑袋。
路金喆一愣,瞧见自己胸口,穿的挺严实啊,就是不好闻。
“这是你自己吐的!”路金喆气的咬牙,“你还嫌弃?”
裴宛闭上眼睛,此情此景,要不是心上实在痛,实在是叫人想发笑。
最终路金喆也耐他不得,抱着金簪,死死盯着床边。
而床上那人,再这样的威视下,却十分操蛋的睡着了。
第7章
却说那边刘庆带着小燕儿来到街上,小燕儿领路去药铺。
再次路过一个“药”字幌子,这丫鬟还不止步,刘庆道:“姑娘,您可瞧准了,这家难道不是药铺?咱们不快着些,你主子在家里可不定怎么着。”
小燕儿也急,横里横气:“那都是些暗门子药房,治头疼脑热的黄连金银花要多少有多少,你这药方上‘沉檀龙麝’写了一大堆,谁家小药店常备?得去大药铺子,前头就有一家,不远!”
她说的好有道理,刘庆无法,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她后头,好在转过这条巷子,往西拐入更大一条巷子,巷子口就垂着一条硕大的店招,上书五个大字:“白氏大药房”。
小燕儿率先迈进药房门口,大药房果然有派头,这么晚了也有坐诊先生。
高高的药台后,坐诊大夫头戴仓头巾,正在整理药方,掌柜的在旁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叩叩叩,燕儿敲敲药台,一身大夫打扮的白果儿抬头,见是她,正要说话,小燕儿把手里的一粒碎银子拍过去:“照方抓药!”
刘庆递过去药方。
白果儿接过方子,看了看小燕儿,又看看她身后的男人。
栀子炒姜三钱、赤茯苓一两、干草半两……帖末,又缀有一奇怪的方子,上面林林总总列了许多名贵香料。
“看什么?”那男人生的虎背熊腰,把白果儿吓得一哆嗦。
小燕儿手一紧,又不敢乱瞟,不敢乱说话。
“哦,我看这方儿,”大夫刮了刮鼻子,笑道:“这前半截是治心疾的方子,后半截却瞧不出什么,病患是什么症候?”
刘庆:“就是心疾。”
那大夫上下打量他们:“我瞧两位都声气很足的样子,不像吃这方的人。”
“家里人吃,不行麽?”刘庆拍拍桌案,“别墨迹,抓药,要不然你让开,我自己来。”
“我来,我来”,大夫从善如流,也不问了,从柜上高高低低,按着方子上的字迹,抓了药,一面在称上挪星,一面道:“燕儿,你家里谁吃?”
刘庆看着小燕儿,悄悄的磨牙:“你们认识?你别不是耍诈罢!”
小燕翻白眼,小声骂道:“废话,我们打这住了这么多年,大夫还不认得我?”
又高声对大夫哼道:“我主子表哥来了,你也知道他的,从小就三灾五难的,这不么,刚睡下就说心口疼,他房里小厮托我来买药。这位,就是他新买的小厮。”